无论权万纪怎么将额头，甚至是整张脸磕的血肉模糊。
赵仙罴毫无所动，只是淡淡朝着李渊背影说道：“告诉李世民，我只给他六个时辰，六个时辰后他不投降，那我就用我自己的方式破城，到时候他可别后悔。”
正坐在步辇上大哭的李渊，闻言心头一震，慢慢平静下来，双手拢在袖子里，脑袋低垂，目光无神，满心悲凉。
他知道，属于他李家最终命运被揭露的那一刻，就要到来。
是和赵仙罴玉石俱焚，之后坚守着不断缩小支离破碎的河山，能熬过一天是一天。
还是，有着那么一丝可能打败赵仙罴，得来数年甚至是十几年的平静？
“快，快进城，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要马上和皇帝商议。”
李渊催促着两名千牛卫能加快一些速度。
他该做的努力已经做了，可赵仙罴看不上他这条时日无多的老命，只想要他李氏的江山。
他需得回去快速和李世民这个儿子商议，究竟该怎么面对接下来可能爆发的全面战争。
现在是上午巳时初（九点），实际上之前发生的种种，加起来也不过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也就是说赵仙罴之前刚好是在清晨七点，兵临金光门。
赵仙罴现在说给李世民六个时辰的时间考虑。
言下之意最迟今天晚上九点，如果李世民不开城献降，那么他将采取让李世民后悔莫及的方式破城。
权万纪不知道赵仙罴只是恐吓，还是确实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手段破城。
总之，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有不停的磕头忏悔，直到死亡为止。
可即便他磕的整张脸模糊不清，沾满血迹和沙粒，哭声和忏悔声再大，赵仙罴从始至终看也不看他一眼。
三千虎贲军和赵仙罴一起，神色平静眺望着长安城墙。
城墙上，无数长安守军看到这一幕，都发自心底觉得犹如梦幻。
不管是李渊的哭声，还是权万纪的哭声，在他们听起来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只是两年而已，曾经那个被驱逐出境，或者说是主动离开长安离开大唐的少年，就以一种所有人想不到，也难以置信的绝强姿态杀了回来。
不是简单的复仇，杀一两个李家人便收手。
而是誓破长安，从根本上摧毁李氏皇族所有人的信念和意志。
…
太极宫。
两仪殿。
李世民听完李渊的讲述，再看到自己白发苍苍的父亲，如此低声下气乞求对方停战，对方却浑然不将他父亲，也不将他这个大唐皇帝兼岳父放在眼里。
还扬言今日戌时末不开城献降，就会让他后悔终生？
“他好歹是朕的女婿！只不过是带着三千兵马在身边而已，只不过是刚才以五百人侥幸胜了我大唐三千铁甲而已，竟大言不惭让朕一个大唐皇帝，对他开！城！献！降！”
“他莫非真当朕是颉利，是慕容伏允！是松赞干布！是阿史那咥力！是乙失夷男那些废物！可以任他揉捏？”
龙殿上，李世民目光森然，握紧拳头，放弃了心中原本存在的一切求和幻想，一张脸杀气腾腾。
“来啊！”
“那就玉石俱焚！”
“朕不出城，看你能奈我何！”
“你要跟朕耗着，朕就跟你耗着！
你要全面开战，朕就跟你全面开战！
朕就不信，当你带着那么多异族，用铁蹄践踏我九州大地，践踏我华夏百姓的生命，他们，还能服你！！”
在说到最后一句时，李世民颤抖着手指北方，看着房玄龄喝道：
“即刻拟旨！命尉迟敬德率五万边军回援长安！实行屠龙计划！
你们不是都说赵仙罴是真龙吗？那朕便亲自以十万大军屠龙！
十万对三千，如果这都没有胜算，那朕就对不起当初天策上将的称号！！
还有，他尉迟敬德的儿子不是在赵仙罴手上吗？
我相信他此时此刻，一定也想打败赵仙罴，逼迫大秦将他的儿子放归！”
房玄龄听完旨意，脸色难看的低垂着头。
他躬身道：“陛下，如果让褒国公将五万大军调回长安，北境必然空门大开。
到时候薛延陀部长驱直入…”
李世民咬牙道：“当此长安危难之际，做出些许牺牲又何妨？
放弃北疆部分防御，这跟之前求和将陇右道大部分地区割让给大秦，又有什么分别？
可我们如果能调来五万大军，连同长安六万守军一起，前后夹击，一定可以将赵仙罴以及这三千大秦虎贲军困住，要么逼迫他签订协议，十年甚至是二十年不得开战！
要么，就干脆杀了他，让长安郊外成为他的葬龙之——”
魏征实在听不下去了。
他觉得李世民已经彻底失去理智，既不在乎君王气度，也不在乎大唐边境百姓死活。
同时也忘了三千虎贲军的恐怖，人人皆是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的虎将。
他冷不丁打断李世民说道：“陛下，如果长安六万守军都对付不了大秦这三千虎贲军，多出五万援军又能怎么样呢？
所以臣劝陛下，收回此道旨意。”
“魏征！”
李世民大怒，双眼布满血丝，寒光闪动看着魏征。
“多一分兵力就多一分获胜的保障，你是巴不得赵仙罴赢，巴不得朕输？”
魏征道：“臣没有这个意思。”
李世民喝道：“那你就闭嘴！如此危难之际，你竟然想着百姓，而不是我李唐江山社稷？
没有朝廷的庇护，这些百姓跟草芥又有什么区别？
你本来在九年前就该不存在这世上，这中间你又多少次顶撞朕，可朕都饶过了你的性命，朕每次都听你的，这些恩德，你都忘了吗！”
魏征叹道：“那陛下为何在没有调查清楚真相之前，就将赵蕴古斩首？”
李世民怒喝：“那次你不在！不在！要是那次你在，有你阻止朕，朕又岂会错杀他？导致现在这样的结果！”
李世民眼里涌出追悔莫及的泪光。
李渊拄着拐杖低头看着地砖。
房玄龄也低着头看着地砖。
他听出来了，李世民的意思是他劝没有用，当时如果是魏征在劝，可能就不会错杀赵蕴古。
但是…
真的会是这样吗？
大殿里一时很是安静。
只有李世民用一双充满后悔以及泪光的眼睛，看着下方一句话都不说的四个人。
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说错了很多话，李世民退到龙榻旁边，缓缓坐下，用尽最后力气对房玄龄说道：“去，拟旨！让尉迟敬德率军回防长安！”
房玄龄拱手行了一礼，默默退出大殿。
李渊、长孙无忌、魏征，也相继离开大殿。
大殿里只剩下李世民双目无神垂头坐着，由于刚才情绪过于激烈，几率夹杂着白发的发丝变得散乱，飘在额前。
李世民用手捻了捻自己的白发，低声哽咽，苦不堪言，后悔莫及。
“苍天哪！朕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对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