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气息甫一出现，便压得万魔之主座下的魔神骸骨发出“咯吱”悲鸣，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解。
“这是……洪荒妖力？！”万魔之主那双看惯了生灭的魔瞳之中，第一次涌现出名为“惊愕”的情绪。他猛地从骸骨王座上站起，身躯带起的魔气风暴甚至让他身后侍立的几尊古魔都踉跄后退。
这绝对不是当今这个时代的妖界所能拥有的力量！这是被岁月遗忘，被天地尘封的禁忌！
裴砚心神狂震，警兆在灵魂深处化作撕心裂肺的轰鸣。构建通道的繁复法则符文在一瞬间被他尽数放弃，原本用于“创造”的、温润而磅礴的新九界本源核心之力，刹那间由极动转为极静，从开天辟地的创造者，化身为镇压万古的神只。
然而，太迟了。
不等他布下更周密的防御，那只覆盖着青黑色鳞片的巨爪，已然撕裂虚无，从那漆黑的通道深处悍然探出！
它太大了，大到裴砚感觉自己像是仰望一片正在倾覆的天穹。每一片鳞甲都烙印着宇宙初开时的蛮荒纹路，闪烁着足以冻结神魂的幽冷寒光。巨爪之上，缠绕着肉眼可见的、灰黑色的洪荒妖力，仅仅是逸散出的一缕气息，就如同一把无情的利刃，将裴砚之前辛苦铭刻的通道法则搅得支离破碎！
没有咆哮，没有嘶吼，甚至没有任何智慧生灵该有的情绪波动。
有的，只是纯粹到极致的、要将眼前一切秩序与生机都碾回混沌的毁灭意志！
巨爪的目标明确得令人窒息——正是悬浮于虚空，正在“施工”中的裴砚。它裹挟着足以拍碎星辰、熄灭大日的恐怖威势，当头落下！
万魔之主眼角狂跳，几乎是失声吼道：“不可能！这不是单纯的洪荒妖力，这是‘太初荒魔’的气息！那种连旧神时代都视作禁忌，避之不及的存在！”
话音未落，他那张由无数魔神骸骨熔铸而成的王座，竟“咔嚓”一声，崩开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痕！
生死一线！
裴砚的瞳孔收缩到极致，映照出那片不断放大的死亡阴影。他身前的《永恒话本》金光爆射，书页无风自动，翻得哗哗作响，“镇”、“封”、“御”、“固”等蕴含着至高防御法则的古老神文接连浮现，在他身前结成一道道金色光幕。
可在那毁天灭地的巨爪面前，这些光幕脆弱得如同晨曦中的薄雾，甫一接触，便被那霸道绝伦的荒魔之力撕裂、吞噬、消弭于无形。
退？无处可退！这巨爪锁定的不仅是他的肉身，更是他作为新秩序核心的神魂本源！
硬抗？无异于螳臂当车！
电光石火之间，裴砚的脑海中没有恐惧，只有绝对的冷静。一个疯狂至极的念头如闪电般划过。
既然正道王法挡不住，那就用更毒、更恶、更纯粹的“罪”来挡！
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足以压垮心神的威势，向前踏出一步。他心念急转，催动的不再是《永恒话本》中堂皇正大的篇章，而是那记载着裁决者累累罪孽，充满了不甘、怨毒与毁灭执念的黑暗一页！
“以秩序之名，召罪孽为盾！”
《永恒话本》之上，金光骤然转为深沉的暗金色。一缕缕漆黑如墨的气息被强行从书页中抽出，那是裁决者陨落前最不甘的怨念，是神裔界被毁灭时汇聚的无尽负面神力，是无数生灵被其抹杀时发出的最终诅咒！
这些极致的负面力量，在“话本秩序”的强行扭曲与凝聚下，于裴砚身前，化作了一面极不稳定的、布满了扭曲哀嚎面孔的暗色盾牌！
此为——罪罚之盾！
“轰——！！！”
罪罚之盾与青黑巨爪轰然相撞！
那一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反而是一片诡异的死寂。紧接着，一道比神王自爆还要恐怖亿万倍的能量风暴，以碰撞点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风暴所过之处，空间成片成片地湮灭，化作最原始的虚无。就连阎君所在的幽冥地府，都剧烈震颤起来，仿佛要被这股力量从时光长河中连根拔起！
罪罚之盾上，无数裁决者的怨念发出了尖锐到极致的咆哮，与巨爪上那股纯粹的毁灭之力疯狂对冲、消磨。
仅仅阻滞了巨爪下落的势头不到一息，那面凝聚了无尽罪孽的盾牌便在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中，轰然破碎！
“噗！”
裴砚如遭雷击，身形剧震，一口金色的神血喷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的新九界本源核心，在这一次硬撼中受到了剧烈的震荡。
然而，那本该势不可挡的巨爪，在捏碎了罪罚之盾后，攻势竟诡异地一顿。
巨爪之上，似乎沾染上了一丝丝极难驱散的、属于裁决者的怨毒气息。那股气息对于太初荒魔而言，仿佛并非美味，而是一种令其厌恶的“污秽”。它似乎不愿与这种纯粹的“怨念造物”过多纠缠。
通道深处，传来一声仿佛从宇宙诞生之初响起的、古老而愤怒的低咆。
随后，在万魔之主和阎君震撼的目光中，那只遮天蔽日的巨爪，竟缓缓地、不甘地缩回了漆黑的通道深处。
“轰隆隆……”
随着巨爪的退去，那条本就脆弱不堪的、连接人妖两界的临时通道，彻底失去了支撑，在一阵剧烈的法则崩塌中，化作了一片混乱的空间废墟。
裴砚强行稳住翻涌的气血，擦去嘴角的金色血迹。他望着那片废墟，眼中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深沉的思索。
他判断，这“太初荒魔”的目标，或许并非他个人。它更像是一头沉睡在世界碎片深处的远古凶兽，被两界贯通时，自己身上散发出的“生界气息”或是“新秩序之力”所惊扰。它的本能，就是毁灭一切它所感知到的、新生的、有序的存在。
另一边，万魔之主心中的惊骇，早已化作了滔天巨浪。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连旧神时代都为之忌惮的禁忌存在，竟被裴砚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逼退了？
虽然裴砚受了伤，虽然那只是对方随意的一击，但……那是“太初荒魔”啊！寻常神王在那一爪之下，连成为尘埃的资格都没有！
裴砚那本《永恒话本》，竟然连这种东西都能撼动？那所谓的“话本秩序”，其潜力的上限，究竟在哪里？
万魔之主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似乎严重低估了眼前这个正在重塑九界的年轻人。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所有的惊骇、忌惮与盘算尽数压下，身形一闪，便跨越了遥远的空间，出现在裴砚不远处。
“裴道主，”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你这‘话本秩序’，本座，认可了。”
他没有提裴砚受伤的事，也没有去问那巨爪的来历，而是直指核心。
“此等‘荒魔’，若是深藏在世界碎片中的不止一头……九界，危矣。”
这并非危言耸听，而是刚刚亲眼目睹的事实。一头就如此恐怖，若是一群……整个九界融合的过程，将不再是新生，而是一场席卷所有人的饕餮盛宴。
万魔之主目光灼灼地盯着裴砚，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本座，愿率整个魔界，并入你的新秩序。”
此言一出，连远在幽冥的阎君都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然而，万魔之主接下来的话，却让这“归顺”的诚意，变得微妙起来。
“但是，魔界，必须保留其混乱、无序、崇尚弱肉强食的根本特性。”
“此乃魔道之基石，是所有魔头、魔神、乃至本座的力量源泉。秩序井然的魔界，便不再是魔界，那样的归顺，毫无意义，你得到的也只会是一个废掉的界域。”
他并非真心臣服，而是做出了最现实的权衡。太初荒魔的出现，让他嗅到了足以颠覆一切的巨大危机。单打独斗，魔界也可能成为下一个被毁灭的目标。而裴砚的“话本秩序”，是目前他看到的、唯一有可能对抗这种存在的希望。
所以，他选择“入股”。以整个魔界为筹码，加入这个看似前途无量的新体系，在新秩序中占据一席之地，以此来渡过这场未知的浩劫。
裴砚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位气势磅礴，坦然提出条件的万魔之主，又转头望向那片仍在不断逸散出毁灭气息的通道废墟，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万魔之主的耳中。
“太初荒魔……这九界融合，究竟还藏着多少旧时代的幽魂？”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万魔之主身上，带着一丝探究，一丝玩味。
“那么，万魔之主，你的魔界，又能在这崭新的‘故事’里，扮演一个怎样‘混乱’的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