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劫数’，本使替你担了！”
这句掷地有声的承诺，仿佛蕴含着某种言出法随的力量，让整座诡异的园圃都陷入了一片死寂。风停了，魔植的窃窃私语也消失了，唯有楚昭那双锐利而炽热的眼眸，死死地锁定着裴砚，等待着他的答案。
裴砚的心跳，在那一瞬间确实漏了一拍。
他望着眼前的女人，那张绝美的脸上，混合着魔的骄傲、妖的妩媚，以及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坦诚。她不是在拉拢，更不是在施舍。她是在用自己的道心、自己的气运、自己的未来，下了一场豪赌。
赌注，就是他裴砚。
【选项一：接受。】
【选项二：拒绝。】
系统冰冷的文字在脑海中闪烁，可裴砚的目光却从未离开楚昭的眼睛。他看到了那片平静星辰之下，即将因他的抉择而掀起的滔天巨浪。拒绝的后果——道心受损，关系冰点，甚至敌对。这意味着，他将亲手将这份刚刚萌芽的、畸形而真挚的情义，彻底碾碎。
那双艳丽的眸子里，那抹即将黯淡下去的光，刺痛了裴砚。
他不是什么滥情的圣人，但也不是铁石心肠的木头。他能分清虚情假意，更能感知到何为赤诚真心。楚昭的这份“劫数”，对他而言，固然是天大的麻烦，但换个角度想……
劫数，亦可是机缘。
在这弱肉强食，步步为营的魔界，一份来自魔教右使的、毫无保留的庇护，其价值无可估量。更何况，这羁绊的背后，或许藏着他窥探这个世界更深层秘密的钥匙。
他不是因为那惊心动魄的美貌，也不是贪图那魔道权柄的便利。而是因为，在楚昭说出那句“本使替你担了”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孤独的灵魂，在向他伸出手。
裴砚的唇角，终于也勾起了一抹浅淡的弧度。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脑海中，用前所未有的郑重，做出了选择。
【接受。】
嗡——！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在两人之间骤然绷紧，而后发出一声低沉的共鸣。这声音不响，却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奏响。裴砚只觉得一股庞大、驳杂、却又带着无尽生机的魔道气运，如潮水般涌来，与自身那缕微弱但精纯的气运产生了微妙的链接与共振。
他仿佛能隔着虚空，感知到楚昭此刻的心跳，她的喜悦，她的激动，她那颗混乱魔心中如释重负的颤抖。
楚昭浑身猛地一颤，眼中那即将黯淡的光芒，瞬间被无法抑制的狂喜所点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彩！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男人，这个让她完全看不透的人类，竟然真的接受了她这般沉重的托付。
她身后的赤色蛇尾，再也无法维持那份矜持的优美，像是拥有了独立的生命，带着一丝初生的羞怯与难以言喻的亲昵，悄然无声地、轻轻地缠绕上了裴砚垂在身侧的手臂。
冰凉而光滑的鳞片贴着皮肤，传来异样的触感。这个动作不大，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叮！】
【羁绊成立。宿主获得“魔道庇护（初级）”状态，在魔界行动受到的天地法则压制减弱10%。】
【警告：已沾染“情劫因果”，未来遭受魔道业力追溯的几率提升。请宿主谨慎行事。】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裴砚对手臂上那抹冰凉的触感恍若未觉，只是静静地看着欣喜若狂的楚昭。
“给你！”楚昭像是怕他反悔似的，急急忙忙地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不由分说地塞进他手里。
那令牌入手冰凉沉重，不知是何种魔铁打造，通体漆黑，正面雕刻着一只狰狞咆哮的魔神头颅，纹路繁复，隐隐有流光闪动，背面则是一个古朴的“楚”字。
“这是本使的右使令，见令如见我本人。”楚昭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快意，“在魔界，除了寥寥几处禁地，此令可保你畅行无阻。若有不开眼的惹你，直接亮出来，本使倒要看看，谁敢动我的人！”
最后那句“我的人”，她说得霸道至极，却又自然而然。
裴砚摩挲着令牌上冰冷的纹路，心中那份因羁绊而生的波澜，渐渐被他压了下去。
儿女情长固然动人，但眼下，还有更重要、更致命的问题悬而未决。
九界气运的源头！
这才是万魔之主将他召来，并且容忍他至今的根本原因。
裴砚的思绪如同飞速运转的机器，开始疯狂回溯与万魔之主见面的每一个细节。
“源头出了问题……”
“灵机开始扭曲……”
“万物因此异化……”
魔主那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这些词汇，每一个都指向了某种根本性的崩坏。
他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刚刚获得的新能力——话本融合。
特别是那个由《三国演义》话本中提取出的“武将鬼雄”书魂！
裴砚的眼神一凝。
神性、人性、鬼性……三元归一！
为什么是这三种？神性代表人上之力，人性代表尘世之基，这都好理解。可为什么偏偏还有一个“鬼性”？鬼，代表着什么？
死亡、终结、往生……
裴砚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他立刻沉下心神，打开了脑海中的系统界面。这一次，他没有去翻看那些话本，而是直接动用了系统的资料库搜索功能。
他输入的关键词，极其古怪。
“九界本源”、“气运失衡”、“古老界域”。
随着他意念的确定，系统资料库中，无数信息流光般闪过。大部分都是灰色的，代表着权限不足或信息缺失。但最终，有几条被猩红锁链标记的、残缺的远古信息碎片，在他面前微微闪烁起来。
【……万物轮回之地，乃宇宙之根……】
【……众生归寂之所，为气运之终……】
【……阴阳割昏晓，生死定清浊……】
字句残缺不全，晦涩难懂。
但在裴砚眼中，这些碎片却像是一块块拼图，与他脑中的线索飞速地拼接、重组！
万物轮回、众生归寂……这不就是他故乡华夏神话传说中，关于地府、轮回、冥界的描述吗？
阴阳割昏晓！
一个大胆到让他自己都心惊肉跳的猜测，如同一道撕裂黑夜的闪电，悍然劈入他的脑海！
他一直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他在思考气运的“源头”，总以为那是一个如同太阳般，不断散发能量与生机的地方。
可如果，这个宇宙的气运循环，并非只有“生”，还有“死”呢？
如果，“健康”的气运，是清澈的活水，能够奔流不息，滋养万物。那么“病态”的气运，就是一潭发臭的死水，充满了扭曲与异化！
魔界的气运就是后者！
那么，是什么让活水变成了死水？是源头干涸了吗？不，魔主说的是源头“出了问题”，而不是消失了！
这意味着，掌管“净化”与“终结”的那个环节，那个本该让使用过的、陈旧的、污浊的气运得以“死亡”，并重归循环的最终界域，它……堵塞了！或者说，它本身也“病”了！
就像一个人的肾脏出了问题，无法排毒，那么毒素就会在体内不断累积，最终导致整个身体的崩溃！
九界的现状，不正是如此吗？！
武将鬼雄的“鬼性”，轮回之地的描述，生与死的循环……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指向了同一个答案！
裴砚猛地抬起头，双目之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亮得让楚昭都为之一怔。
他看着楚昭，一字一句，声音沉凝如铁：“我想，我知道九界气运的源头，最有可能在什么地方了。”
“——幽冥界！”
话音落下的瞬间，楚昭那张艳丽的脸庞血色尽褪，失声道：“幽冥界？！你疯了？那地方……活人进去就是自寻死路！而且，据说幽冥之主比我们主上还要古老和恐怖，你确定要去招惹那样的存在？”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一个更诡异的变化发生了。
裴砚刚刚拿到手中，还未焐热的那枚魔宫右使令牌，突然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
那温度是如此之高，仿佛要将他的手掌都烙穿！
紧接着，一道微弱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讯息，竟直接从令牌之中钻出，直接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声音，正是万魔之主！
“小子，算你有点脑子。”
“但幽冥界的‘水’，比你想象的还要深……”
“……深到，连本座都不愿轻易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