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格式化’指令所需能源严重不足！】
【需要更高权限的‘管理员账户’进行授权，是否献祭一本‘永久书魂’，以获取临时最高权限？】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最锋利的尖刀，刺入裴砚即将干涸的识海。
献祭一本“永久书魂”？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裴砚的心脏就猛地一抽。
《三国演义》、《聊斋志异》、《山海经》……每一本书魂，都是他呕心沥血的造物，是他力量的根基，是他行走于世的凭仗。它们不仅仅是工具，更像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早已血肉相连。
牺牲任何一个，都无异于自断一臂！
“吼！”
对面的怨念之盾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迟疑，漆黑的表面上，无数扭曲的文字脸孔发出无声的嘲笑，防御的力度陡然增强！
逻辑光矛上，那亿万闪烁的“0”和“1”字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崩灭，仿佛无数耗尽了电量的星辰，一颗接一颗地熄灭。裴砚感觉自己的神魂正被一个无形的黑洞疯狂拉扯，每一秒的消耗都堪比过去一整天的战斗。
再这样下去，不等他做出选择，自己的神魂就要先一步被彻底榨干，崩解成最原始的精神粒子！
可恶！
裴砚咬碎了牙，眼中血丝密布。
必须做出决断！
相对而言，《聊斋志异》主鬼神幻术，在眼下这种纯粹概念的对撞中，作用最小……就它了！
这个念头无比痛苦，却又无比清晰。他抬起那只因脱力而剧烈颤抖的手，准备在脑海中那冰冷的选项上，点下确认。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及那个虚幻的按钮，就在他准备承受那剜心之痛的刹那——
“啊——！”
一声惊呼自身后传来，尖锐，却并非源于痛苦。
那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错愕，一种颠覆了世界观的难以置信！
裴砚动作猛地一滞，艰难地偏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沈砚秋！
此刻的沈砚秋，正高举着那半卷“序之章”，但她的状态却诡异到了极点。
“序之章”上，原本内敛的金色神光此刻竟如火山般喷发，化作万千道纤细却坚韧的秩序丝线，疯狂地朝着前方的文字黑山涌去！
而那座代表着无尽诅咒的文字黑山，其核心处，那半卷被当作“人柱力”心脏的“终焉话本”残卷，也仿佛受到了某种无法抗拒的召唤，爆发出浓郁如墨的混乱触须！
金色与黑色，秩序与混乱，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半空中激烈地碰撞、交缠、融合！它们没有互相湮灭，反而像两条失散了亿万年的孪生之龙，在此刻跨越时空，完成了宿命的重逢！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能量涟漪，以两者交汇处为中心，疯狂扩散！
而作为连接点的沈砚秋，浑身剧震，双目失神，瞳孔中倒映出无数飞速闪过的画面。
她的脑海，被一股蛮横无比的信息洪流彻底冲垮！
那是一幅幅何等宏大，又何等悲凉的画卷！
她“看”到，混沌初开，一株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伟岸的七彩神木，扎根于虚无，其枝叶撑起了一整个初生的世界。
她“听”到，神木之下，亿万生灵，无论种族，无论形态，都在虔诚地祈祷。那祈祷声中没有丝毫的恐惧与贪婪，只有最纯粹的感恩与希望。他们祈求家园永固，祈求亲人平安，祈求世界祥和。
她“感受”到，那亿万祈愿汇聚在一起，被神木吸收、转化，最终凝聚成了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温暖到灵魂深处的守护之力！
那，是“祝福”！是世间最原始、最强大的善意！
然而，画面陡然一转！
无尽的黑暗自宇宙的尽头袭来，一声无法形容的，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哭泣的悲鸣响彻天地！神木剧烈地摇晃，七彩的光芒迅速被一种不祥的墨色污染。
那些温暖的“祝福”之力，在污染下开始扭曲、变质。守护变成了禁锢，平安变成了死寂，祥和变成了绝望……
无边的悲伤，失控的疯狂，横跨万古的沉沦，如同一座大山，狠狠压在沈砚秋的心头！
“噗！”
她猛地回过神来，张口喷出一道血箭，脸色煞白如纸，但那双美丽的眼眸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亮。
她不顾一切地，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前方那个即将油尽灯枯的背影，用嘶哑颤抖的声音喊道：
“裴砚！等等！”
“这……这东西……它的核心……不是纯粹的邪恶！”
“我感觉到……一股非常非常古老的……‘善意’？不，是‘祝福’！！”
“祝福”？！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裴砚的脑海里！
他那已经点向献祭选项的手指，在距离确认不到一毫米的地方，骤然凝固！
什么？
祝福？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强行中断了对“格式化”指令的全部能量供应！
“嗡——！”
那柄由“0”与“1”组成的逻辑光矛，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光芒瞬间黯淡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会溃散。而那股狂暴无匹的指令能量无处宣泄，轰然倒灌回裴砚体内！
“噗——！”
裴砚只觉得喉头一甜，再也压抑不住，一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身体踉跄着，险些从空中栽落。
“吼……？”
对面的文字黑山，在“格式死机”的压力骤然消失后，也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
但这一次，咆哮声中，那股不甘与暴戾，竟褪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它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困惑？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痛苦？
“小心！”
苏九璃和顾清晏反应极快，一左一右，瞬间出现在裴砚和沈砚秋身侧。
炙热的九尾神火化作一面流光溢彩的屏障，挡住了能量反噬的余波。森然的碧绿毒雾则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隔绝了诅咒之力的趁虚而入，同时警惕地锁定着文字黑山的一举一动。
“咳咳……”沈砚秋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在顾清晏的搀扶下勉强站稳，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中混杂着后怕、震惊，以及一种即将揭开亘古谜团的激动与颤栗。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裴砚，用一种无比肯定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确定！这‘终焉话本’，或者说这个诅咒的源头，它最初的本质，是一种无比强大的‘守护祝福’！”
“只是因为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在遥远的太古时代，被彻底污染、扭曲，才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让在场所有人的思维都陷入了短暂的停滞。
仍被无数漆黑锁链钉在诅咒核心，充当“人柱力”的墨凛，那双被绝望与疯狂占据的眼眸中，仅存的一丝清明意志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祝福？
守护祝福？
他脸上的表情，从茫然，迅速滑向了更深、更彻底的绝望。
如果是纯粹的邪恶，毁灭它，理所当然。
可如果……它本是神圣的祝福呢？
一份被污染、被扭曲、早已面目全非的祝福，你要如何去“拔除”它？那岂不是比对抗纯粹的邪恶，更加无解，更加……残忍？！
裴砚的身体在晃动，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沈砚秋的话，以及她和“终焉话本”之间那诡异的共鸣，让他不得不信。
可这个事实，却对他一手创造的《代码天书》，发起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他的力量体系，是建立在绝对的逻辑之上。
在他眼中，万事万物皆可代码化。诅咒，就是“病毒”；怨念，就是“垃圾数据”；而像眼前这种污染了整个书页世界的存在，就是需要被彻底清除的“系统bUG”！
所以，他创造了最霸道，也最直接的指令——格式化（Format）！
管你是什么，管你有什么历史，只要是有害的，通通删除，一键清空，恢复出厂设置！
简单、粗暴、有效。
但现在，沈砚秋告诉他，这个他准备“格式化”的硬盘里，最核心的那个文件，不是“病毒”，而是一个曾经无比重要、无比善良，如今却被深度感染、全面变异的“系统核心程序”！
你……能对它执行“格式化”吗？
将它连同那些污染数据一起抹除，或许能解决眼前的问题，但那份最原始的“祝福”，那亿万生灵最古老的祈愿，也将永远地、彻底地消失！
这，还是在“杀毒”吗？
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破坏”？
裴砚的道，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抹去嘴角的血迹，抬起头，那双总是闪烁着自信与睿智光芒的眸子，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他看着沈砚秋，声音沙哑地问道，像是在问她，也像是在问自己：
“祝福？”
“你的意思是，我们拼死拼活一直在对抗的……是一个‘好东西’变坏了？”
这个认知，让他的世界观，都隐隐有些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