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裴砚再次踏上听风楼的高台。今日的他没有再穿那身洗得发白的道袍,而是换了一件半旧的青色长衫,显得精神了些。他强压下心中的忐忑,努力回想昨日那位老茶客的指点,以及夜里对那些基础说书技巧的尝试。
他空手拍了下桌沿,“啪”的一声,比昨日略微响亮清脆。“列位看官,今日贫道不讲那波澜壮阔的朝代更迭,也不谈那神魔鬼怪的恩怨情仇。咱们来说一段,人间至情至性的故事……”
裴砚选择的是他反复打磨过的《义犬报恩》。他放缓了语速,将一丝微弱的气运融入声音,试图让每一个字句都带着温度。他模仿着老人的沧桑、孩童的天真,甚至那条忠犬的低吠与哀鸣。他努力调动起【节奏模拟】,让故事的起伏更自然,在温情处流淌,在悲伤处凝滞。
台下的茶客,听着这与前几日截然不同的故事风格,略有些意外。没有了惊堂木的声响,也没有了天崩地裂的法术描述,取而代之的是娓娓道来、充满生活气息的讲述。效果确实比昨日好了些,至少没再出现大片打哈欠或交头接耳的情况。一些茶客收起了闲聊的心思,跟着裴砚的讲述,眉宇间偶尔流露出一丝触动。
然而,距离昨日《聊斋》《封神》引发的轰动,仍有天壤之别。空气中的“言灵之力”波动依然平缓,系统面板显示的气运值增长,也只是龟速爬升,距离晋升章回境的五千点,依旧遥遥无期。
就在裴砚略感沮丧,怀疑自己的努力是否奏效时,大堂门口突然传来几声极不和谐的怪笑。
“哟,这不是裴道长吗?怎么着,街头算命的生意不好,改在这大茶楼里念经了?”
裴砚循声望去,面色顿时沉了下来。来人竟然是几个他初到渝州城时,在街头因为摆摊位置发生过口角的地痞混混。为首的是一个脖子上带着一道疤的壮汉,身边跟着几个吊儿郎当的小弟。他们歪歪扭扭地走进来,引得茶楼里不少人侧目。
壮汉斜着眼,打量着台上的裴砚,语气阴阳怪气,充满了嘲讽:“听说裴道长在听风楼发达了?怎么,靠着嘴皮子哄骗了哪个冤大头,混进了这等雅间儿?”他故意加重了“雅间儿”三个字,惹得周围一些不明真相的茶客低声发笑。
另一混混接茬,声音尖锐刺耳:“就这点三脚猫的本事,也敢在听风楼说书?昨日听人说你讲的《三国策》都能把人听睡着,别污了咱们的耳朵!”他夸张地掏了掏耳朵,做出不屑的表情。
裴砚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他心中怒火翻腾,但碍于这是听风楼,顾忌茶楼的秩序,他强压着想要一拍桌子,让这几个家伙闭嘴的冲动。
他没有理会混混们的叫嚣,试图继续说书,但被他们这么一闹,原本还算平静的气氛彻底被破坏了。茶客们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说书的效果自然更差。
钱掌柜在柜台后,眯着眼,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没有出面制止,只是冷眼旁观,似乎在观察裴砚会如何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挑衅。他知道这几个混混的来历,也知道他们背后站着什么人。这不是简单的街头寻衅,而是有人想给裴砚一个下马威。
部分茶客对混混们的搅扰心生不满,觉得他们破坏了听书的雅兴,但更多的人则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饶有兴致地看着台上的裴砚,想看看他会如何应对。
混混们见裴砚不语,以为他怕了,越发得意忘形。他们的言语越来越不堪,甚至开始故意撞倒茶客的茶杯,骚扰周围的客人。茶楼里的秩序眼看就要混乱起来。
裴砚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今日的说书算是彻底砸了。更重要的是,若不解决这几个混混,他们明日、后日只怕还会来捣乱,自己根本无法在听风楼安心立足。这不仅仅是面子的问题,更是生存的问题,如果他让茶楼生意受损,钱掌柜绝不会继续容他。
《义犬报恩》的故事在断断续续的讲述中草草结束。裴砚向着台下拱了拱手,下了高台,直接来到钱掌柜柜台前,低声歉意道:“钱掌柜,今日……”
钱掌柜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地说:“听风楼打开门做生意,什么人都会遇到,先生自己掂量。”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责备,却让裴砚感觉到了更深层次的压力。钱掌柜的意思很明白,他提供了平台,但能否利用这个平台立足,还得看裴砚自己的本事。这不仅仅是考校他说书的能力,也是考校他处理这些麻烦、稳住场子的能力。这个平台虽好,却也是个潜在的“资源陷阱”,没有实力,只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裴砚点头:“贫道明白。”
那伙混混见裴砚过来,反而围了上来。为首的疤脸汉子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歪着脑袋看着裴砚,嘴角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裴道长,怎么,这就完了?还没听够呢!”
“是啊,裴道长,要不再给我们算一卦?看你今天这脸色,怕是要走霉运啊,哈哈!”
混混们围在裴砚身边,你一言我一语,语气中充满了赤裸裸的挑衅和威胁。裴砚忍着怒火,没有说话,目光冷冷地从他们脸上扫过。
疤脸汉子凑近裴砚,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凶光:“小子,别以为进了茶楼就能摆脱咱们。你坏了咱们的规矩,这笔账,咱们慢慢算!”他说着,对着裴砚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就在这气氛剑拔弩张之时,阿武不动声色地走到裴砚身边,低声说道:“裴道长,他们是城西‘快活林’赌场的人。”
裴砚心中一凛。“快活林”是渝州城最大的赌场,据说背景复杂,势力强大。
阿武接着又低声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担忧:“而且,听说那快活林的幕后老板,跟品茗轩似乎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品茗轩?裴砚脑海中闪过品茗轩那气派的招牌,以及昨日钱掌柜提到品茗轩时的复杂表情。
就在裴砚消化着这些信息,思索如何应对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这位可是裴道长?”
裴砚转过身,只见一个身着华服、气质儒雅的年轻人站在不远处。那年轻人面带微笑,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他身后跟着两个精壮的随从。
年轻人向前一步,拱手道:“在下品茗轩少东家,沈青松。家父对裴道长的《封神传》很感兴趣,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