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毒针,瞬间刺穿了石屋内沉闷的空气!
南诏蛇卫的身影如同从阴影中凝聚的鬼魅,瘦长贴地,速度快到只留下一道模糊的灰色残影!那柄淬着幽绿光芒、散发着浓烈腥甜气息的弯曲蛇形匕首,如同毒蛇出击的獠牙,带着撕裂布帛的锐响,直刺完颜雪毫无防备的心口!狠辣、精准、迅疾无伦!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完颜雪甚至能看清那蛇卫仅露在面罩外的眼睛——那双冰冷、空洞、毫无人类情感波动的眼睛,仿佛只是执行杀戮命令的工具!
死亡的阴影瞬间将她笼罩。
“雪儿——!”黎童目眦尽裂,金色的竖瞳瞬间收缩到极致!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暴怒与恐惧混合着骨甲深处最原始的守护本能,如同沉寂的火山轰然喷发!他重伤的身体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让他猛地从床榻上弹起,骨甲覆盖的右臂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狠狠地抓向那道致命的灰影!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
鲜血飞溅!
黎童的骨爪终究慢了一线!幽绿的蛇形匕首,狠狠地刺入了完颜雪的左肩!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完颜雪闷哼一声,身体剧震,踉跄后退,撞在身后的石墙上,脸色瞬间惨白如雪!
但黎童暴怒的骨爪也紧随而至!五根覆盖着幽蓝骨甲的指尖,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狠狠地扣在了蛇卫持匕的右臂之上!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印在了冻肉上!一股刺鼻的白烟伴随着皮肉焦糊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呃!”蛇卫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痛哼,眼中第一次闪过惊愕!他没想到黎童重伤至此,爆发力依旧如此恐怖!更没想到这诡异的骨爪竟能灼伤他的护体阴煞!
剧痛让蛇卫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迟滞!
就是这一瞬!
完颜雪强忍着撕心裂肺的肩头剧痛,暗金色的竖瞳中爆发出玉石俱焚的狠厉!她没有试图拔出匕首,反而用尽全身力气,将被刺穿的左肩连同那柄淬毒匕首,狠狠地向前一撞!同时,右手紧握的凤翔令,如同最坚硬的板砖,带着她所有的愤怒与意志,不顾一切地朝着蛇卫面门狠狠砸去!
这一撞一砸,毫无章法,完全是求生的本能与瞬间爆发的狠劲!
砰! 凤翔令坚硬的棱角,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蛇卫来不及完全闪避的额角之上!赤金与宝石的坚硬,瞬间崩开了皮肉!
噗! 温热的鲜血溅了完颜雪一脸!
蛇卫闷哼一声,身形被撞得微微一晃,视线有些模糊。他猛地发力想抽回匕首,却发现黎童的骨爪如同烧红的铁钳,死死扣住了他的右臂,灼热的剧痛不断侵蚀!
“找死!”蛇卫眼中凶光爆射!仅存的左手闪电般探向腰间!那里悬挂着一个与先前炸开迷障毒雾一模一样的黑色盘蛇圆筒!指尖已扣住了机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妖孽休狂!”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长啸在石屋外响起!一道匹练般的青色剑光如同从天而降的瀑布,撕裂了石屋本就残破的木门!剑气森然,带着松涛呼啸、明月清辉的凛冽意境,精准无比地从侧面刺向蛇卫扣住毒筒的左手腕脉!正是玉尘子道长!
蛇卫顾不得再按机括,左手不得不仓促变招,屈指如钩,带着一股阴寒的指风,险之又险地弹向刺来的剑脊!
铛! 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玉尘子只觉一股滑腻阴毒的劲力顺着剑身传来,手臂微麻。蛇卫则借势猛地一震右臂,一股诡异的震荡之力传来,竟硬生生震开了黎童灼热如烙铁的骨爪!同时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猛地向后一缩,就要再次遁入阴影!
“留下!”
柳随风的厉喝声紧随其后!他人未至,折扇已化为一道旋转的寒光,带着破空厉啸,封堵蛇卫退路!扇骨边缘弹出的薄刃切割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叶飞鸿的剑、林婉清的拂尘也同时攻到!
蛇卫身陷重围!前有玉尘子剑气锁定,后有柳随风折扇封路,左右叶、林二人攻其必救!更见右臂被黎童骨爪灼伤,行动稍滞!
噗!嗤! 两道血光几乎同时迸现!
柳随风的旋转折扇锋刃,在蛇卫后背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 叶飞鸿的长剑,则精准地洞穿了蛇卫试图格挡的左手小臂!
剧痛让蛇卫发出一声压抑的怒吼!但他身形却如同鬼魅般猛地一扭一滑,竟在不可能的角度从柳随风扇影与叶飞鸿剑光的微小缝隙中钻了出去!同时左手不顾剧痛,猛地将那个黑色的盘蛇毒筒朝着人群最密集的石屋门口掷去!
“毒雾!散开!”玉尘子厉声示警,剑光暴涨,试图拦截圆筒! 轰! 圆筒在半空被柳随风回旋的折扇击中,提前爆开!但距离太近,一大蓬闪烁着七彩磷光、带着甜腻异香的毒雾瞬间扩散开来,笼罩了石屋门口!
“闭气!”众人纷纷退避,运转内力逼毒。混乱之中,蛇卫的身影如同融化的蜡油,贴着地面,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灰线,瞬间消失在驿站外围的黑暗废墟之中!只留下满地血迹和一柄插在完颜雪肩头的幽绿蛇匕!
“追!”孟雄飞巨吼着就要冲出毒雾。 “穷寇莫追!”顾砚之沉稳的声音响起,“保护郡主和黎少侠要紧!当心调虎离山!”
石屋内,一片狼藉。毒雾被玉尘子剑气与随后赶到的凌雨萧急促拨动的清音勉强驱散。血腥味混合着焦糊味和甜腻的毒气,令人作呕。
黎童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扑到倚着墙壁、脸色惨白如纸、肩头血流如注的完颜雪身边,声音嘶哑颤抖:“雪儿!” “我…没事…”完颜雪疼得满头冷汗,嘴唇哆嗦着,却仍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目光死死盯着黎童同样被蛇卫匕首划伤、渗出黑血的骨甲手背,“你的手…毒…”
“无妨!古玉护体,毒侵不入!”黎童咬牙道,但脸色却因反噬和担忧更加难看。他小心翼翼地扶住完颜雪,不敢触碰那柄幽绿的匕首。
孙青囊已如风般冲入屋内,枯爪如电,迅速封住完颜雪肩头几处大穴,减缓血流。“好烈的尸毒混合蛇蛊!郡主忍住了!”他飞快地检查匕首附近伤口,脸色极其凝重。只见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泽,并且有细微的黑色脉络如同蛛网般向四周蔓延开来!
“孙先生!郡主如何?”顾砚之、柳随风等人围拢过来,心急如焚。 “匕首淬了奇毒!是混合尸煞与南诏蛇蛊的剧毒!毒性猛烈,蔓延极快!”孙青囊语速极快,额角见汗,“老夫需立刻拔除匕首,清创祛毒!郡主意志必须清醒,配合内力抵抗毒性侵蚀!稍有差池…”
“我能撑住!”完颜雪声音微弱却异常坚定,暗金色竖瞳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拔!”
黎童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将一股温和的、带着古玉青辉暖意的沧澜真气缓缓渡入她体内,护住其心脉。玉尘子、柳随风等人立刻围成半圈,以内力形成屏障,隔绝外界可能的干扰。
孙青囊深吸一口气,枯爪快如闪电,准确地握住匕首柄端!
噗嗤! 匕首被猛地拔出!一道紫黑色的血箭随之喷射而出!
“呃啊——!”剧烈的疼痛让完颜雪身体猛地一弓,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指甲深深掐入黎童的手背。但她死死咬住下唇,硬是没晕过去,暗金色的瞳孔光芒灼灼!
孙青囊毫不停留,枯爪连点,金针带着细微的嗡鸣刺入伤口周围要穴。同时,他打开随身药囊,取出一包散发着浓郁药香的黑色药粉,毫不犹豫地撒在狰狞的伤口上!
嗤——! 如同热油浇在伤口上!剧烈的灼烧感让完颜雪浑身剧颤!药粉与毒气相激,冒出缕缕青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她额头的冷汗如同小溪般流淌,脸色由白转青,身体筛糠般抖动,全靠黎童渡入的真气和自身的意志苦苦支撑!
“郡主!撑住!”黎童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金色的竖瞳死死盯着完颜雪痛苦扭曲的脸庞,恨不得以身相代。
煎熬般的半盏茶时间过去。孙青囊又取出几枚碧绿的丹药,捏碎,化入清水,小心地灌入完颜雪口中。随着药力化开,她肩头伤口蔓延的黑色脉络终于停止了扩散,青紫的色泽也稍淡了几分。
“剧毒已暂时压制,侵入心脉的毒素也被逼回肩臂。”孙青囊长长舒了口气,疲惫地抹去额头的汗水,“但这蛇蛊尸毒极为刁钻霸道,如同附骨之疽,需每日以金针渡穴,配合特制解毒汤药拔除,至少七日方能祛尽余毒!期间郡主切不可妄动真气,否则毒气反噬,神仙难救!”
“有劳…孙先生…”完颜雪虚弱地吐出几个字,浑身已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靠在黎童怀中,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消散。但她握着黎童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方才那直面死亡、以伤换伤的狠绝与此刻虚弱却倔强的模样,深深烙印在屋内每一个人的心中。
驿站内外,警戒提升到了最高等级。玉尘子、柳随风、叶飞鸿、林婉清、孟雄飞各守一方,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黑暗。雷猛带着杀气腾腾的义军精锐,将驿站里外搜了三遍,确认再无潜伏之敌。钱满仓组织人手加固各处破损的防御。
石屋内,灯火通明。孙青囊精心调配着解毒汤药。苏无垢和凌青鸾小心翼翼地替完颜雪清洗伤口,更换沾血的绷带。黎童盘坐于一旁闭目调息,压制着体内的伤势与反噬,骨甲手背上的那道黑痕在古玉青辉的流转下,正缓慢褪去。
完颜雪在药力作用下沉沉睡去,眉头依旧紧锁着,似乎在睡梦中仍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天色将明未明,最黑暗的时刻。
驿站主楼残存的大厅内,一盏昏暗的油灯下,顾砚之、玉尘子、柳随风、叶飞鸿、林婉清、雷猛、钱满仓等人齐聚。气氛凝重如铁。地面上,放着那柄淬毒的蛇形匕首,以及从蛇卫伤口处刮下的、带着诡异腥甜味的紫黑色血痂。
“南诏蛇卫…盘蛇令…尸蛊奇毒…”顾砚之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此次夜袭,目标明确,行动狠辣,绝非骚扰!蛇卫拼着重伤也要掷出毒筒制造混乱,只为创造刺杀契机!其目标,就是郡主殿下!”
“盘蛇令现,蛇母苏醒,盘王祭启…蛇卫此刻刺杀郡主,必是为了阻止她持凤翔令干预南诏之事!”玉尘子道长目光深邃,“老道在南诏潜伏十数载,虽未窥得盘王祭全貌,却知传说中,盘王祭需以‘真凤之血’为引…郡主身负太祖嫡血,又得太宗亲封凤翔之名,其血脉精纯尊贵…莫非…”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
“蛇卫救走操控熊魁之人,又在驿站偷袭,显然与五毒余孽并非一路!他们甚至可能乐见五毒覆灭!”柳随风折扇轻摇,桃花眼中寒光闪烁,“他们真正的目的,是那个所谓的‘盘王祭’,而郡主,恐怕是祭品,或者…开启祭坛的钥匙!”
“绝不能让郡主落入他们手中!”雷猛巨掌拍在桌上,震得油灯乱晃。 “南诏位于苗疆西南,路途遥远,山川险阻,更有瘴疠毒虫…我等伤疲交加,郡主又身中奇毒…”钱满仓眉头紧锁,算盘珠子拨得飞快,“完颜宗翰在藏龙坡虎视眈眈,土司蛮兵尚在附近山林游弋…前狼后虎,进退维谷!”
“金兵主力虽撤,但斥候探马必然遍布四周。我等行踪已露,望归驿绝非久留之地。”叶飞鸿沉声道。 “必须尽快转移!寻一绝对安全之地,让郡主与黎少侠安心疗伤祛毒!”林婉清峨眉微蹙,“否则,下一次袭击,恐难抵挡。”
“安全之地…”顾砚之目光转向玉尘子,“道长,您久居苗疆,可知附近有何隐秘所在?”
玉尘子沉吟片刻,枯槁的手指在粗糙的桌面上缓缓划过:“西南方向,深入苗疆腹地约百里,有一支名为‘白苗’的部族。其大祭司‘云叟’早年曾与老道有旧,为人刚正,不附庸五毒,且精通巫医之道。其寨落‘云枫寨’建于高山云雾之中,地势奇险,外人难寻,更有祖传巫阵守护…或许可暂避锋芒。”
“云枫寨…白苗…”顾砚之眼中精光一闪,“距此百里…山路凶险,郡主伤势…”
“再凶险,也好过在此坐以待毙!”雷猛瓮声道,“俺老雷开路!背也把郡主背过去!”
就在这时,石屋的门被轻轻推开。黎童扶着门框,脸色依旧苍白,但金色的竖瞳却异常清明锐利,显然强行压下了伤势。他身后,苏无垢搀扶着一脸病容、肩膀裹着厚厚绷带,却强撑着站立的完颜雪!
“顾先生,玉尘道长,诸位…”完颜雪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黎童已告诉我…云枫寨…我去。” “郡主!你的伤!”众人皆惊。 “毒入肩臂,未及心脉,一时半刻死不了。”完颜雪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决绝,“蛇卫目标是我,留在此处,只会连累大家,引来无穷追杀。藏龙坡金兵亦随时可能来攻。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转移!白苗之地,或有一线生机。”
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黎童脸上,带着一丝请求:“只是…此行凶险,需黎童同行。他的伤…”
“我的伤无碍!”黎童斩钉截铁,上前一步,与完颜雪并肩而立,“我护你去!”
顾砚之看着眼前这对璧人,一个重伤未愈却肩挑重担,一个身中奇毒却心系全局。他深吸一口气,眼中再无犹豫:“好!既然如此,事不宜迟!雷猛、孟雄飞!” “在!”两人踏前一步。 “你二人即刻挑选二十名精悍弟兄,轻装简从,随郡主、黎少侠、孙先生先行!由玉尘道长引路,即刻出发!” “得令!” “柳少侠、叶少侠、林女侠、陈老哥!” “在!” “你四人随后护送凌姑娘、苏姑娘及重伤员,稍晚一步出发,沿路留下隐秘记号,务必小心!”“明白!”“钱兄!’“顾先生吩咐!”“你与我,率余下兄弟固守望归驿至少三日!迷惑金兵与蛇卫耳目!三日后,若未有敌人来攻,再循路撤离与主力汇合!”“钱某必不负所托!”
命令迅速下达,驿站如同精密的机器般运转起来。黎童小心地为完颜雪披上斗篷遮住肩头的绷带。孙青囊将连夜熬制的汤药和应急药材分发给先行小队。玉尘子道长取出一个古朴的指南针,仔细校正方向,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穿透驿站废墟的缝隙,照亮了众人脸上疲惫却刚毅的线条时。
鸣--呜--呜--!!! 三道沉闷、悠长穿透力极强的牛角号声,如同从地底深处传来,带着一种蛮荒古老的韵律,陡然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号角声并非来自驿站周围,而是来自西南方向,那莽养苍苍的十万大山深处!
号角声过后,紧跟着响起的,是一种更加诡异、令人心悸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那是巨大的皮鼓声!鼓点沉重而怪异,仿佛无数沉重的心脏在同步搏动!鼓声并非杂乱,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充满原始野性力量的节奏,由缓至急,由低沉到高亢,如同某种盛大而诡秘的仪式序曲,从遥远的群山深处,跨越空间,清晰地回荡在望归驿每一个人的耳边!
“盘...王...祭...启...了…”玉尘子道长望向西南群山的方向,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眼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
黎童握紧了完颜雪冰冷的手,金色的竖同样望向西南。那沉重的鼓点,如同敲击在他的心脏之上。怀中的沧溟古玉,似乎也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发出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的悸动。
前路,是福是祸?云枫寨,是庇护之所还是另一个龙潭虎穴?
欲知后事如何,请况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