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岛，沙岬湾。
一网约车内，林玖坐在主驾上，一边吃着猪扒饭，一边盯着手机上的实时派单。
“有乜搞错，点解猪扒这么一咻咻，哈次冇点这噶啦。”
叮！你有新订单接入。
一听手机声响，林玖也没时间抱怨午餐分量不足了，几口扒完午饭，便查看起了最新派送过来的订单。
“新港花苑到西龙公园，三点几公里乜，二十五，痴线，起步价都三十的啦。”
“喂，靓女，这单我不方便接，你能点取消吗？”
“为什么不方便？为什么要我取消？我取消优惠券不给退怎么办？
不管，你都接单了，要不来接我，我投诉你！”
“不是，靓女，我真不方便，我中午吃坏肚子了，正在厕所啊。”
“变态，等着投诉吧！”
嘟嘟嘟——！
“都什么人啊？”林玖撇了撇嘴，乘客不取消，那只能用老办法了。
他自己这边点了取消，然后把车胎爆了的老演员照片上传报备。
噔噔噔！噔噔噔！
他这边刚操作好，突然电话就响了。
还以为是那个乘客发现订单被取消，打电话过来质问他了。
不过，这个接单手机他没来电啊！
林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另一个私人手机响了。
这下他更慌了。
这台私人手机，只有家人朋友，还有就是以前带过的一部分学生，有他的号码。
这种不逢年不过节的时候，那些朋友、学生不可能给他打电话的。
所以只可能是家人打的。
但家里人一般不会在他出车的时候打，打过来，那就是有大事。
“玖哥，曦曦……呜呜……”
“老太婆，曦曦怎么了，你别只顾哭啊！”
林玖一边启动车辆，往圣玛丽儿童医院驶去，一边和自己妻子通着话。
顾曦是他的外孙女。
而他的女婿女儿，已经都不在了。
几年前的那场疫情，出现了太多的不幸。
眼下只剩这个七岁的外孙女，跟着他们一起生活。
只是，这几个月巷岛这边流感高峰，好多小朋友都被传染。
顾曦也中了招。
每天几百块的医药费，虽然不便宜，但他们咬咬牙还是能负担得起的。
“医生说……曦曦抵抗力太弱，流感转肺炎了……”
一听到肺炎，林玖下意识就想到夺走女儿女婿生命的那个恶魔。
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曦曦现在转去了IcU，我怕……”
“不怕，不怕，不会的，不会的，我马上就到！”
林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是一家之主，是顶梁柱。
他不能倒，外孙女还在等着他。
一路飞奔到儿童医院，见他到来，妻子黄茹忙朝他迎了过来。
“情况怎么样了？”林玖问这话时，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不是。”黄茹眼角含着泪水，先是欣喜地摇了摇头，随后，却又满脸愁容。
“医生说曦曦的肺炎比较严重，还得在IcU观察几天。”
“医生说的对。”确认了顾曦患的不是那个恶魔，林玖的心已经慢慢放了下来。
“可曦曦是流感引发的严重肺炎，具备传染性，所以，只能住单人IcU病房，费用……”
黄茹越说越小声。
“要两万以上……一天。”
几百块钱一天，他们咬咬牙也就撑下来了。
可几万块钱一天，林玖沉默了。
“顾曦家属，你们的住院费需要再进行充值了，费用不足，部分药品将会转为保障用药。”
这个时候，一名护士拿着费用清单给到了黄茹手中。
儿童医院虽然不会因为费用不足给他们停药，但部分药品会转为便宜的保障用药，疗效会明显降低。
林玖拿过费用清单，看着上边两万六千多的数额，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这才是今天的费用而已。
上边的药物他不懂，但后边，动辄几百上千的数字，他是能看明白的。
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衬衫口袋。
没有烟。
在谈肺炎色变的时期，他已经把烟戒了。
很明显，这样的医药费，他光开网约车，根本就赚不来。
“我……我去问问阿松……”
“你疯了，他们可是……”
“阿松手里有几部片子，他已经找过我很多次了，执导一次就能给十万，只要挂个名，不需要在意影片质量。”
听到报酬，黄茹也沉默了。
在今天之前，她绝对会阻止丈夫去接这样的片子，这可是在洗……
一旦沾上，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他可是主要人员，根本跑不掉。
看着林玖拿着手机，走向无人的楼梯间，黄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喊出声。
翻动着通讯录，林玖很快就找出了阿松的电话。
看着上面的号码，他嘴里不由得轻轻念叨道：“没事的，不会有事的，阿松投资的电影也不是一部两部，要出事早出事了。
趁我的名字还能值点钱，得给曦曦多换点回来。
为了曦曦，我那可怜的外孙女……”
林玖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即大拇指按向了阿松的手机号码。
噔噔噔！噔噔噔！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手机屏幕的瞬间，电话突然响了。
这可把他吓了一跳。
来电显示上写着，张宁（内）。
林玖记得这人，是个内地的动作片导演。
当年他还是龙虎武师那些年，张宁曾在自己手底下做了几年学徒。
手脚功夫没学多少，倒是剧组工作混得风生水起。
后来自己当了导演，这家伙也跟着做了执行导演。
而现在，他开起了网约车，张宁倒是成了正儿八经的执导了。
只是东古动作片质量实在是差，张宁扑腾了这么多年，也不见有什么长进。
倒是每次过来巷岛，总会买点东西到家里坐一会儿，是个念旧的人。
“阿宁啊，怎么会想着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林玖已经决定帮阿松执导那些影片了，那顾曦的医药费就有了着落。
所以心里的石头轻了不少，说话的口气，他也尽量维持正常。
张宁也不是天天跟在林玖身边的时候，因此并没察觉出他的语气有什么不对。
“玖叔，我帮你找了一个大活，导演一部僵尸题材的电视剧。
剧本是由一部畅销网络小说改编，背景大部分在巷岛，你只需过来和编剧兼制片的李总见一面，签一下导演合约。
然后就能建组开拍了。
我跟你说，我看过前几集的剧本了，包火的。”
“是正经执导的电视剧吗？”林玖下意识询问道。
“包正经的。”张宁还以为对方是对电视剧题材有疑问。
毕竟僵尸题材在东古已经没落，还在拍，且有点人气的作品，无一例外都是仿着以前的巷流僵尸片拍的。
这种影片，并不能获得东古官方的拍摄资金支持。
算是不被官方认可的题材之一。
在巷岛回家之后，心怀东古的巷流文化创作者，封笔的封笔，转行的转行。
林玖也是当中的一员。
“报酬呢？”
如果能正经执导，还是自己擅长的僵尸题材，再加上报酬合适的话。
肯定要比冒险去给阿松投资的那些片子当导演强多了。
“一集五万巷币，预计拍三十五集。”
“这么多？”林玖吃了一惊。
在僵尸题材没落的东古，能被官方承认，说明对方的剧本属于创新剧本，和以往巷流带火的僵尸片不同。
可也正因为不同，所以，拍摄的成品能不能火，具备不确定性。
若是他以前的身价，这样的报酬自然是不高的。
但现在，他甚至不如其他题材的新人导演价格。
每集有一两万巷币就够可以的了。
“玖叔，这不是一般的剧，而是火爆小说改编的，本身就自带一定的热度。
剧本也写的非常好，一旦播出绝对火。
要不是你太久没有执导了，我都觉得这个价格对你来说，开低了。”
“不不不，不要这么说，这个价格已经够令我欣喜了。
制片什么时候要见我？要去哪里相见？
可以的话，能不能帮我问一下，我想先预支一部分报酬可以吗？”
要找阿松的话，自然没必要让张宁知道他此刻的窘迫。
但既然张宁提供的这个机会更好，他也没必要找阿松去冒险了。
而这样一来，自然瞒不了对方，他如今的情况。
“玖叔，你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吗？”听到对方的问话，张宁果然察觉到不对。
“是我那外孙女……”
“我要是不问，你是否都不打算告诉我这些事情？
我把你当亲人，你却和我这样见外，玖叔啊玖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
张宁心里很受伤，不过曦曦的病情耽误不得。
“我现在就跟李总提一下这件事情，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李总是一个非常有人情味的年轻人，而且，他的才华更让人敬佩。
玖叔，这是一个机会。
僵尸题材的影视剧，将会在李总的才华之下焕发新生，你也可以重回你喜欢的行业了。”
“行了，别唠叨了，先给我问问情况去，我的信用卡余额撑不了几天了。”
以后怎么样林玖现在可没心思去想，先让自己的外孙女度过难关再说。
听此，张宁也不敢耽搁，先挂了电话，再给李凡打了过去。
“张导，这么着急呐，我电影剧本才写一半呢！”
李凡接到张宁的电话，还以为对方急着要剧本。
“李总，我不是来催剧本的，电影剧本的事情，你慢慢来就行。
我是有这么个事想跟你说一下。”
当即，张宁便将林玖的情况，简洁地跟李凡说了一遍。
“你让他把银行卡账号发过来，我让财务先把整部剧的报酬预支给他。
等他外孙女病情稳定后，再过来签约就行。
到时让他去白城的筱凡娱乐，不需要来我这边。”
巷岛那边的医疗水平应该不差，钱到位，孩子的病情得到控制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没钱的时候，李凡或许会犹豫。
但他现在的钱，足够花销。
所以，根本不需要太多思考，当然是人命排在第一位了。
另一边，巷岛的圣玛丽儿童医院。
当林玖重新回到IcU病房前时，脸上的阴霾已经一扫而光。
“老太婆，我们家遇到贵人了。”
没有让黄茹担心太久，林玖已经将张宁给他接了个大活的事情，告诉了她。
“玖哥，那李总虽说让你等曦曦病情稳定后再去签约也不迟，可我们不能拿他的宽容当理所当然。
这里有我，而且，既然你的报酬都预支到位了，那你呆在这里也帮不了多少忙。
我觉得你应该尽快进入工作状态，让李总的作品更早投入市场。”
“我知道，就让我再待一天，明天，我会动身去白城的。”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君子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这大概就是此刻林玖的心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