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觉得自己像沉在冰水里。
魔气在经脉里钻，疼得他想蜷起来；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画面 —— 爹娘的脸、魔物的眼睛、光门的裂纹，搅得他头都要炸了。
不知道飘了多久，忽然有股温乎乎的劲儿，顺着指尖往身体里钻。
跟晒过太阳的棉花似的，裹着经脉里的寒气，疼劲儿慢慢散了，连混沌的脑子都清明了点。
他费了老大劲，才把眼皮掀开条缝。
先是闻到股药香 —— 不是秘境里的丹香，是宗门疗伤殿特有的、混着甘草味儿的药气。再往上看，是熟悉的木穹顶，还挂着宗门标志的铜铃，没晃，安安静静的。
“总算不是做梦……” 他心里嘀咕，想动动手，胳膊却沉得跟绑了石头似的。
转头往旁边扫了眼，眼泪差点没绷住。
满殿的床榻，几乎没空着的。
有人抱着断胳膊哼哼，纱布渗着血；有人脸白得跟纸似的，闭着眼喘气，胸口起伏得微弱；还有个小弟子，缩在榻角哭，手里攥着块碎了的玉佩 —— 那是同门的信物吧？
空气里飘着血腥味和药味，混在一起，闻着就堵得慌。
几个白胡子长老，背着药箱在床榻间穿梭。指尖的灵光亮着，有的按在弟子胸口止血，有的往药碗里渡灵气，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执事和药师弟子更忙，端着药碗跑，换纱布的手都在抖，嘴里还得哄着：“忍忍，喝了药就好了。”
“叶师弟！你醒了？！”
旁边突然炸出个沙哑的声音，吓了叶凡一跳。
是赵铁柱。
他坐在隔壁床榻上，一条胳膊吊在脖子上，绷带厚得跟馒头似的，脸上还有道没结痂的疤，可眼睛亮得吓人，正凑过来，差点撞翻叶凡床头的药碗。
“你小子总算醒了！昏迷三天了都！” 赵铁柱说着，声音就低了，虎目红得厉害，“我们…… 真回来了。”
叶凡刚想说话，喉咙里跟冒火似的，咳了两声。
柳如烟快步走过来，手里端着杯温水，小心地递到他嘴边：“先别说话，喝点水。”
她脸色比平时白多了，眼底有青黑，显然这三天没少守着，可看到叶凡喝了水，清冷的眸子软了点：“伤势重得很，肩骨碎了，魔气还没清干净，别乱动。”
“其他人…… 都还好吗？” 叶凡的声音还是哑的，跟砂纸磨过似的。
赵铁柱捏了捏拳头，别过脸，声音沉得能滴出水：“活着出来的，不到一百五十人。”
叶凡心里 “咯噔” 一下。
三百多真传进去，回来还不到一半？
他想起在秘境里并肩过的几个弟子 —— 有个总给大家分干粮的圆脸弟子，还有个擅长画符的瘦高个…… 他们是不是也没回来？
喉咙里发苦，跟吞了黄连似的，沉得慌。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吵起来，又很快静了。
一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压飘进来，连空气都好像凝住了 —— 是掌门的气息！
叶凡抬眼一看，玄诚子掌门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几个峰主，个个脸色沉得很。
掌门平时总笑着，今天嘴角抿得紧紧的，眼窝都凹了点，看着老了好几岁。
他扫了圈满殿伤员，没说话，先走到个断了腿的弟子榻前，伸手探了探脉，叹了口气：“用最好的续骨丹，不惜代价。”
然后转头对执法堂长老说，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听得清：“加派人手，把秘境入口百里内都封了！布九锁封天阵，谁都不许靠近！”
“阵堂和符堂联手，查清楚秘境为啥会炸，那魔物是啥来头！”
命令一道接一道，外面很快传来脚步声，显然宗门已经动起来了。
而 “秘境生还者不到一半” 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没半个时辰就传遍了青云宗。
外门弟子凑在一块儿，小声议论：“听说好多真传都没回来……”
内门执事拿着名册，手都在抖：“五年前也没这么惨啊，这到底咋了？”
恐慌跟雾似的，在宗门里飘。
可就在这愁云惨雾里，有些声音悄悄传了开。
“我跟你们说，最后是叶师兄挡在魔潮前面，我们才跑出来的！”
“叶师兄还在传承殿拿了地阶功法，一个人打跑了萧辰他们五个！”
“当时魔气都快追上了，叶师兄硬是用个鼎影挡了那么久，自己还挨了一箭！”
幸存者们说的时候，有的红了眼，有的攥着拳头，把叶凡的事儿翻来覆去讲。
没人再提 “那个天赋好的新人” 了。
现在大家说叶凡，都带着 “能扛事”“敢拼命”“舍得出自己” 的劲儿。
而躺在疗伤殿的叶凡，还不知道 —— 他这一遭，已经在青云宗里，攒下了比修为更金贵的东西。
只是那秘境里的魔物，还有没查清的异变…… 这事儿，显然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