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厚重的双开门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血腥与腐臭的狂潮扑面砸来,瞬间淹没了走廊里残存的、那点令人作呕的甜腻香气。
视野所及,宛若地狱的宴厅。
长长的宴会桌上铺着沾满污秽的白色桌布,银质餐盘被打翻在地,扭曲变形,里面盛放的不是食物,而是凝固发黑的血块和难以名状的腐烂组织。墙壁上飞溅着放射状的、早已干涸的暗褐色血迹。
而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桌边那些“宾客”。
一具具穿着破烂病号服或医护服的尸体,如同被无形提线操控的木偶,僵硬地、摇摇晃晃地从沾满油污的椅子上站起。它们皮肤青灰溃烂,眼球浑浊空洞,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响,齐齐转向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腐烂的喉咙里挤出无意义的嗬嗬声,如同死亡的合唱。
在这片尸群拱卫的宴会主位,坐着那个发出邀请的“主人”。
他依旧穿着象征身份的、浆洗得过分洁白却沾染了点点油污的院长制服,但半边身体已经彻底异化。左半边脸还算正常,甚至能看出一丝残留的、扭曲的儒雅,右半边脸却完全被层层叠叠、半透明鼓胀的脓包覆盖,脓包内流淌着黄绿色的粘稠液体,一只异常硕大、没有睫毛的眼睛嵌在脓包中间,冰冷地转动着,锁定夜刹。
他的左手还保持着人类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右手却已膨胀变形,成了由不断滴落腐蚀性粘液的脓包和几根尖锐骨刺构成的恐怖肢体。
“真是…粗鲁的赴宴方式,医生。”院长那半张还算正常的嘴开合着,声音混合着脓包摩擦的湿腻声响,不再是广播里的失真,却更加令人悚然。“不过…盛宴…正好开始…”
他那只脓包中的巨眼猛地一缩!
周围所有僵立的尸体如同接到了最终指令,瞬间狂暴!它们发出尖锐的嘶嚎,以完全不符合僵硬身体的迅猛速度,从四面八方扑了上来!枯爪撕扯,腐牙啃咬,带着浓郁的尸臭和死亡的气息!
夜刹瞳孔骤缩,唐刀瞬间劈出凄冷的弧光!
锵!噗嗤!
冲在最前面的一具护工尸体被拦腰斩断,腐臭的内脏和黑血泼洒一地!但更多的尸体毫不停滞地踩过同伴的残骸,疯狂涌上!
狱牙发出一声暴怒的咆哮,尽管前腿重伤,依旧猛地扑出,一口咬住一具试图从侧翼偷袭夜刹的病号服尸体的脖颈!泛着幽绿光泽的腐蚀獠牙狠狠合拢!
咔嚓!
颈骨碎裂,尸体的头颅软软垂下。但更多的尸体围向了它!
“别碰…我的狗。”夜刹的声音冰冷刺骨,唐刀回旋,刀光如匹练,又将两具尸体的头颅斩飞!黑血溅上他冰冷的脸颊。
院长坐在主位,脓包巨眼冷漠地注视着这场杀戮,那半张人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享受般的诡异笑容。他那只脓包构成的右手缓缓抬起,指向正被三具尸体围攻、行动不便的狱牙。
“先…尝尝开胃小菜…”
噗!
他右手食指的一个脓包猛地破裂!一束黄绿色的、散发着强烈酸腐气息的粘液,如同高压水枪般疾射而出,精准地射向狱牙!
“吼!”狱牙刚撕裂一具尸体的喉咙,躲闪不及,那粘液狠狠浇在它受伤前腿的肩胛处!
滋啦——!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瞬间响起!伴随的是狱牙凄厉到极点的惨嚎!刚刚缝合的伤口、周围的皮毛和血肉如同被泼上浓硫酸,瞬间冒出大量白烟,快速发黑、溃烂、消融!甚至能看到底下被染成黑色的骨骼!
剧烈的痛苦让狱牙猛地翻滚出去,撞翻了一张椅子,痛苦地哀鸣抽搐,伤口处恐怖的腐蚀仍在蔓延!
夜刹眼中寒光爆闪!一刀劈开挡路的尸体,就要冲向狱牙!
“你的对手…是我,医生…”院长嘶哑地笑着,脓包巨眼再次锁定夜刹!更多脓包在他右臂上鼓起、瞄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夜刹前冲的脚步猛地顿住!他抬起头,目光越过疯狂涌来的尸群,死死盯住了餐厅正中央那盏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欧式金属吊灯!以及连接着吊灯、那几条粗壮的、同样布满锈蚀痕迹的铁链!
吊灯正下方,是铺设着老旧木质地板区域。
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闪过!
他不再试图冲向狱牙,而是身体猛地向侧后方急退,同时右手唐刀交到相对完好的左手,虽然别扭,却足够完成下一个动作!他右手闪电般探入腰间,那柄一直未丢的手术刀滑入掌心!
“看上面!杂碎!”他猛地朝院长发出一声挑衅的嘶吼,吸引那只脓包巨眼的注意!
就在院长视线本能地被吸引抬头的瞬间!
夜刹右臂肌肉绷紧,全身力量灌注,手术刀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银色闪电,并非射向院长,而是精准无比地射向天花板上,那几条锈蚀铁链中最粗壮、承重最关键的一条连接处!
飞刀术!精准,狠辣!
锵!咔嚓!
手术刀狠狠扎入锈蚀的连接点,巨大的冲击力加上本身的锈蚀,那根主链条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骤然断裂!
巨大的吊灯猛地倾斜!
另外几条副链根本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失衡重量,接连崩断!
轰隆隆——!!!
数吨重的金属吊灯如同坠落的陨石,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轰然砸向下方的宴会桌和那片木质地板区域!
巨响震耳欲聋!木屑、玻璃、金属碎片疯狂四溅!烟尘冲天而起!
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下方几张长桌和无数扑来的尸体砸得粉碎!更是狠狠砸穿了本就不甚牢固的老旧地板!
一个巨大的、边缘参差不齐的破洞出现在餐厅中央,露出了下方更深沉的、散发着更加浓郁腐臭气息的黑暗!
地窖!
断裂的木板和吊灯残骸还在簌簌落下,烟尘弥漫。
院长脸上的诡异笑容瞬间僵住,脓包巨眼里第一次闪过一丝惊愕和…并非源于他自身的慌乱?
夜刹没有丝毫犹豫,在吊灯坠落的瞬间已再次冲向狱牙,不顾它伤口腐蚀液的灼烧,一把将它拖起,夹在腋下,朝着那新生的、通往更深地狱的破洞,纵身跃下!
失重感猛地传来,浓烈到极致的、仿佛亿万血肉腐烂发酵的恶臭瞬间包裹了他!
下方并非坚硬的实地,而是某种…湿滑、柔软、还在微微搏动的恐怖平面!
噗通!
他重重砸落在某种极具韧性的、充满粘液的表面上,缓冲了下坠的力道,但依旧震得五脏六腑如同移位。狱牙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冰冷的、饱含恶意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吞噬一切光线。
他猛地抬头。
透过上方破洞透下的、餐厅残存的微弱光线,他看到了地窖穹顶——那里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活物般蠕动延伸的暗红色神经网络,正中央垂下一根粗壮的、如同脐带般的肉色管道,向上延伸,一直连接到…
连接到那个刚刚跟着跳下、此刻悬在半空、如同提线木偶般晃荡的“院长”的身体上!
那“院长”的脊椎从破烂的制服后刺出,精准地连接着那根蠕动的“脐带”!他半边脸上的脓包和那只巨眼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变得如同塑料模特般空洞无神。
而在地窖真正的中央,在他脚下这片湿滑柔软的“地面”的正前方…
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扭曲血管、跳动肉瘤、破碎骨骼和闪烁的生物荧光共同构成的、几乎填满了整个地窖空间的庞大肉瘤,正缓缓脉动着。它的表面睁开无数只大小不一、毫无生气的眼睛,齐齐转向闯入者。
那根连接着傀儡院长的“脐带”,正是从这巨大肉瘤的核心深处延伸而出!
一股冰冷、古老、充满贪婪吞噬欲望的精神波动,如同实质的潮水,从肉瘤深处轰然爆发,狠狠撞进夜刹的脑海:
“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