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室厚重的铁门在狂暴的撞击下发出濒死的呻吟,金属门板向内凸起一个个狰狞的鼓包,锈屑和灰尘簌簌落下。粘腻的蠕动声和刮擦声如同潮水般从门缝里涌入,带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几乎填满了狭小的空间。
夜刹反手握住唐刀粗糙的刀柄,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压过了掌心伤口的刺痛。刀身的沉重感陌生而踏实,远比手术刀更具毁灭性的分量。他最后扫了一眼瘫在操作台上呼吸微弱的狱牙,那缝合后的伤口依旧狰狞,但至少不再恶化。
不能困死在这里。
他猛地转身,不是冲向摇摇欲坠的铁门,而是扑向房间内侧另一扇不起眼的、通往更深处的备用通道门!锈蚀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尖叫,被他用肩膀狠狠撞开!
门后并非生路,而是另一条更加阴暗、管道纵横的维修通道,空气里弥漫着更浓重的铁锈和机油味。但至少,暂时离开了那扇即将被攻破的门。
他刚冲进通道不到十米。
轰隆!!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金属撕裂的可怕噪音!消毒室的铁门终究被硬生生撞开了!
粘腻的蠕动声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通道!速度极快!
夜刹头也不回,发力狂奔!断裂的左手拇指和手臂的伤口在剧烈运动下爆发出尖锐的疼痛,被他强行忽略。通道前方出现一个岔口,他毫不犹豫拐向左侧!
啪!
一条暗紫色的触手如同鞭子般抽打在他刚才经过的墙壁上,水泥碎块飞溅!
更多的触手从身后涌来,它们似乎不再满足于捕捉,疯狂地抽打、撕裂着通道两侧的一切!管道被勒断,电线被扯出,迸射出耀眼的电火花,短暂地照亮了身后那团疯狂舞动的、由无数触手纠缠而成的恐怖阴影!
那不再是单一的触手,而是肉茧的主体——一个由无数尸块、破碎骨骼、扭曲器官被灰白菌丝强行缝合在一起的、不断蠕动变形的巨大怪物!它几乎塞满了整个通道,所过之处,墙壁和天花板都被覆盖上一层快速增殖的恶心生物膜!
缝合怪!
它的正面,无数张扭曲的人脸在污秽的表面上浮沉、哀嚎,空洞的眼睛和嘴巴开合着,发出无声的绝望嘶鸣!
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防火门,但门把手上缠绕着粗壮的、搏动的生物血管状组织,显然已被彻底封死!
死路!
夜刹猛地刹住脚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门上。前方无路,后方那团散发着极致恶臭和死亡气息的缝合巨怪,正如同血肉浪潮般汹涌扑来,无数触手和畸形的肢体疯狂舞动,封堵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绝境!
缝合怪庞大的躯体挤压着通道,速度丝毫不减,最前方的几条触手如同毒蛇出洞,裂开惨白的口器,从不同角度噬咬而来!
夜刹瞳孔收缩到极致,肾上腺素疯狂分泌。他右手紧握唐刀,左手下意识摸向腰间——却只触碰到冰冷的手术刀柄。
拼了!
他猛地挥动沉重的唐刀,试图格开最先袭来的两条触手!
锵!噗嗤!
刀锋砍中触手,发出金属交击般的怪响,勉强将其荡开,但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手臂发麻!而另一条触手却极其刁钻地避开了刀锋,直刺他的腰腹!
夜刹极限扭身,触手尖端锋利的骨齿擦着他的肋骨划过,带走一片皮肉,火辣辣的疼!
更多的触手和缝合怪主体那布满哀嚎人脸的巨大身躯已近在眼前,阴影彻底将他笼罩!腥风扑面,几乎窒息!
来不及思考!他左手猛地抽出手术刀,凭着本能向前胡乱挥划,试图争取一丝渺茫的空间!
就在手术刀冰冷的刀尖划破空气,掠过一条正猛抽而来的、格外粗壮的暗紫色触手的瞬间——
“呃啊——!”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仿佛要将眼球直接挤爆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左眼深处炸开!视野瞬间被一片纯粹的血红和撕裂般的银白色线条覆盖!
在这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中,深渊之瞳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被动激发!
灰白色的视野剧烈扭曲、闪烁,眼前疯狂扑来的缝合怪不再是血肉堆积的实体,而是变成了一团由无数混乱、狂暴、污秽的暗红色和墨绿色能量流交织、碰撞、沸腾而成的巨大能量聚合体!
而在这些疯狂躁动、代表着腐败与生命强行糅合的能量流之中,几条极其纤细、异常明亮、仿佛由纯粹虚无构成的亮白色丝线,以一种违反常理的、绝对笔直的轨迹,贯穿了这团能量聚合体的各个关键节点!
这些亮白色丝线微微震颤着,所过之处,周围的狂暴能量流如同遇到无形屏障般扭曲、避开,它们自身却散发着一种冰冷的、终结一切的绝对死寂气息!
「侦测到高维能量结构…解析…‘死线’…概念性弱点…」
「警告:超负荷解析…精神污染加剧…」
冰冷的提示信息如同冰锥刺入大脑,伴随着左眼几乎要熔毁的剧痛!
夜刹的视线,本能地死死锁定了其中一条贯穿缝合怪核心区域、最为明亮、震颤也最为剧烈的亮白色死线!
它的位置,恰好就在一条正砸向他面门的、由三四条触手纠缠而成的巨大肢体中央!
没有时间犹豫!理智在尖叫着逃离,但身体却被一种更深层的、来自左眼和手中唐刀的诡异共鸣所驱动!
他发出一声压抑着剧痛的嘶吼,全身的力量连同那股无处发泄的暴戾,尽数灌注到紧握唐刀的右臂之中!沉重的刀身划破弥漫着腐臭的空气,不再是毫无章法的挥砍,而是带着一种精准到极致、也决绝到极致的轨迹,斩向那条唯有他能看见的、贯穿虚空的亮白死线!
刀锋斩落的瞬间,一层稀薄却无比深邃的黑色流光,自他握刀的指缝间溢出,如同活物般迅速缠绕上黯淡的刀身!
没有金属碰撞的巨响,没有撕裂肉体的闷响。
唐刀的刀锋,无声无息地“切”过了那条亮白色的死线。
仿佛热刀切过了凝固的油脂,又像是剪刀剪断了绷紧的琴弦。
一种极其轻微的、仿佛空间本身被划破的“嗤”声响起。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条砸向夜刹的巨大触手肢体,在距离他额头不到十公分的地方,猛地僵住!
紧接着,以刀锋斩过的那条死线为起点,无法理解的现象发生了——构成那条肢体的所有血肉、骨骼、粘液、菌丝……一切物质,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内在的联结和支撑,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崩塌、分解、化为最细微的、灰黑色的尘埃!
不仅仅是这条肢体!
那条被斩断的亮白色死线如同引发了连锁反应,它周围所有狂暴交织的暗红、墨绿色能量流瞬间失去平衡,疯狂地互相冲突、湮灭!
庞大的缝合怪主体,那由无数尸块缝合而成的恐怖造物,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从内部猛然爆发!
噗!!!!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巨人心脏爆裂的巨响!
整个缝合怪剧烈膨胀,然后猛地向内坍缩!无数张哀嚎的人脸瞬间扭曲、破碎、消融!所有的触手、肢体、腐烂的内脏……都在一瞬间失去形态,崩解成一股粘稠的、散发着极致恶臭的墨绿色和黑褐色相间的腐液,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轰然泼洒开来!
腥臭扑鼻的腐液劈头盖脸地浇了夜刹一身,冰冷、粘腻,带着强烈的腐蚀性,灼烧着他的皮肤和衣物。
但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僵硬的石碑。左眼的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阵阵虚幻的灼烧感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右手中的唐刀依旧紧握,刀身上那诡异的黑色流光已然消失,黯淡的刀身沾满了恶心的粘液。
眼前,那塞满通道的恐怖怪物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满地肆意横流、深可及踝的粘稠腐液,以及一些尚未完全溶解的碎骨和硬物在液面上微微晃动。
腐蚀性的烟雾滋滋作响。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腔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灌满了难以形容的恶臭。
【领悟技能:‘死线切割’(初级)。】
【契合度提升,解锁《寂灭刀诀》基础式:『断生』。】
【深渊污染吸收…污染度+8%。当前污染度:13%。】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回荡,但他此刻无暇细究。
他的目光,被腐液中央缓缓浮起的一样东西吸引。
那是一把钥匙。
材质似乎是某种不易腐蚀的银色金属,造型古朴,钥匙柄被打造成一个抽象的蛇缠绕权杖的图案,虽然沾满了粘液,却依旧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弱而清晰的光泽。
院长室保险柜的钥匙?
他涉着粘稠恶臭的腐液,走上前,弯腰将钥匙捞起。入手冰凉沉重,上面的污秽竟无法附着,轻轻一甩便滑落大半,露出底下光洁的银白色表面。
就在他的指尖擦过钥匙柄那个蛇绕权杖图案的瞬间。
滋啦——
头顶一盏原本已经彻底熄灭的应急广播喇叭,突然爆出一阵尖锐的电流噪音,紧接着,一个扭曲、失真,却依旧能听出故作优雅的男性声音,断断续续地响彻死寂的通道:
“…嗬…看来…来了位…了不起的…清道夫医生啊…”
“楼下…太脏乱了…不是…待客之道…”
“来…院长办公室…让我…好好…招待你…”
“共享…盛宴…”
声音拖长的尾调,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和戏谑,缓缓消失,只留下电流的杂音在空旷的通道里滋滋回响。
夜刹握紧手中冰冷的银色钥匙和唐刀刀柄,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天花板,望向某个特定的方向。
脚下的腐液,依旧在缓慢地、汩汩地冒着气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