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白光吞噬了一切感知,时间、空间、甚至自身的存在感都被拉扯成无限延伸的直线,又在下一秒被暴力揉碎。那不是移动,是被强行塞进一个无法理解的管道,以超越认知的速度抛射向某个既定的坐标。全身的细胞都在尖叫,仿佛下一秒就要在这种纯粹的规则暴力下分崩离析。唯有左眼深处那不断滋生的深渊之力,以及身边狱牙那条新生金属腿传来的、冰冷坚硬的触感,锚定着最后一丝“自我”的实感。
这痛苦的剥离过程似乎无比漫长,又似乎只在瞬息之间。
就在那强制传送的力量达到顶峰,即将把他们彻底投入未知目的地的前一刹那——
夜刹的左眼,那枚融合了深渊、饱饮了污染、此刻正因系统强制力而剧烈灼痛的器官,猛地自主聚焦!视野穿透了纯粹规则形成的白光屏障,并非依靠光线,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对现实层面的短暂窥视!
他看到了!
不是下水道肮脏的穹顶,不是机械都市冰冷的霓虹,而是他们刚刚消失的那片泥泞之地,正以一种诡异的、急速远离的俯视角呈现在他眼前!仿佛他的意识被短暂抽离,悬于高空,冷漠地投下最后一瞥。
景象飞速缩小,但左眼的解析力却将其死死锁定,清晰得残酷。
那片被血污、污水和战斗痕迹弄得一团糟的地面上,几样残留物如同墓志铭般陈列着:
莱恩那顶彻底碎裂、沾染着泥浆与干涸脑组织的银蓝色头盔,静静地歪倒在一个水洼里,额角那道被狱牙「破魔之牙」贯穿的破口狰狞地张着,诉说着最后的败亡。圣殿骑士的荣耀与偏执,最终只剩这堆破烂的金属和陶瓷。
旁边,一片相对干净的、略高于水面的水泥地上,是用某种尖锐物——很可能是石块,甚至是指甲——仓促刻画的、线条稚嫩却充满某种怪诞生命力的涂鸦。
涂鸦的内容让夜刹的左眼瞳孔微微收缩:
一个身形高瘦、穿着类似长袍(或许在他眼中,夜刹破损的黑衣就是那样)、脸上没有太多细节但手持一柄长长利刃(唐刀的抽象化)的“医生”形象。医生脚边,蹲坐着一只线条简单却强调了利齿和一条异常粗壮、结构分明、与生物腿截然不同的机械腿的“狗”!那机械腿的画法,甚至隐约反射着周围环境的微光,与他刚刚看到的、狱牙新生肢体的冷硬质感惊人地相似!
涂鸦尚未完成,有些线条潦草中断,仿佛作者被突然惊走。更刺目的是,几滴尚未被污水完全晕开的、新鲜的血迹,正正地溅落在那个“医生”形象的胸口位置,像一朵绽开的血色徽记。
而在这幅染血的、预言般的涂鸦旁边,那枚引发了之后一连串剧变、最终导致强制传送的银钉碎片,正深深地、几乎是钉一般,嵌入了水泥地表面,就在涂鸦中那个代表“工厂”的、用歪扭字体刻出的单词字样的正上方!钉尾还在微微震颤,残留着一丝令人不安的能量余波。
【信息记录:场景残留物扫描完成…莱恩身份信物确认损毁…未知来源涂鸦(高价值情报)…银钉碎片(能量反应残余)…】系统的声音冰冷地标注着这一切,像是在做最后的现场取证。
就在这惊鸿一瞥的瞬间,夜刹的左眼捕捉到了那幅涂鸦的一个极易被忽略的细节——
在涂鸦的右下角,最边缘的位置,有一个用极细极精密的线条刻出的、微小得几乎如同污迹的齿轮印记。它结构复杂,带着一种冰冷的、完全不属于这个落后下水道环境的工业精度,绝非那个孩子或用石块能刻画出的东西。它更像一个……标记,一个被悄然留下的追踪锚点。
【检测到异常微能量信号源…信号特征分析…匹配数据库…疑似“机械神教”低功耗追踪信标…】
机械神教追踪器!
这个名字如同最终的判词,敲响在夜刹的心头。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轰然汇聚:莱恩铠甲内层的机械都市坐标、孩童眼中闪过的机械红光、这幅预言般的涂鸦、这个突兀的齿轮印记……
他甚至来不及产生任何情绪——震惊、愤怒或是了然——强制传送的最后阶段猛地加剧!
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骤然模糊、碎裂,被无边的白光彻底淹没。那副染血的涂鸦、碎裂的头盔、深深钉入地面的银钉碎片、以及那个微小的、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齿轮印记,都化作了最后定格在他视网膜上的残像,被狂暴的空间力量彻底扯远、消失。
【传送目的地:【血肉工厂】已抵达。】
【生存倒计时,开始。】
最后的感知,是身体被狠狠“投掷”出去的失重感,以及一股浓郁得令人窒息的新鲜血腥味与冰冷铁锈味混合的、如同巨大屠宰场般的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