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深处的轰鸣震得石屑簌簌坠落，孙悟空抱着幽冥的手臂紧了紧。
青年的体温烫得惊人，像是块烧红的炭，隔着衣物烙得他心口发疼。
刚才那声嘶吼里带着股子熟悉的颤音——像极了五百年前在五行山下，小猴儿被雷火劈得皮开肉绽时，咬着牙不肯哭出声的闷哼。
\"混沌本源在反噬他。\"女娲的声音穿透震动，清凌凌撞进他耳里。
她站在盘古骨茬堆成的断壁前，发间金钗随空间波动轻晃，青鳞化作的华盖在众人头顶撑起半透明的光膜，将崩落的碎石弹得叮叮作响，\"他不是混沌父神的容器，是......\"
\"是钥匙。\"孙悟空接口。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脸，幽冥额角青筋暴起，暗红与金芒在眼底翻涌如沸，像是两团互相撕咬的火焰。
女娲当年封在他体内的混沌能量突然开始发烫，顺着血脉往指尖涌——那是种共鸣，像久别重逢的老友在叩门。
禺狨王的因果线在指尖噼啪作响。
这位总爱摇着羽扇说\"不急\"的监察使此刻额角全是冷汗，玄色道袍被裂隙风灌得猎猎作响。
他闭着眼，指尖掐出的法诀带起无形的涟漪，每道涟漪掠过幽冥时，青年的瞳孔便涣散一瞬：\"他的本我在反抗混沌残识......但残识用了轮回烙印。\"他突然呛出一口血，因果线在掌心断成碎片，\"镇元子！
天地宝鉴的九世记录！\"
镇元子的青铜宝鉴\"嗡\"地震鸣，镜面浮起层层叠叠的光影。
最顶层是幽冥在不周山巅被混沌黑潮淹没的画面，第二层是他在忘川河畔捧着孟婆碗的背影，第三层......孙悟空瞳孔骤缩——那是他自己，五百年前在灵台方寸山，替个被山鬼追的小乞儿擦眼泪。
小乞儿抬起脸，分明是幽冥如今的眉眼。
\"九世轮回，世世替混沌父神试错。\"镇元子的白须被震得飘起来，\"他不是继承者，是......\"
\"是祭品。\"孙悟空打断他。
怀里的人突然剧烈抽搐，指甲几乎要穿透他的肩甲。
幽冥的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像是困在茧里的蝶，拼命要挣出黑暗。
孙悟空低头吻他汗湿的鬓角，盘古斧在掌心嗡鸣——这柄随他闹过天宫、劈过冥河的混沌神兵，此刻竟在发抖。
\"去裂隙最深处。\"女娲突然抬手，青鳞华盖的光膜突然凝出一道光路，直指漆黑裂缝深处翻涌的黑潮，\"创世青莲的根须还活着，它能......\"
\"能让他活。\"孙悟空替她说完。
他望着光路尽头那点暴涨的星籽微光，突然想起三百年前在花果山，小幽冥蹲在桃树下，用枯枝在地上画星星。\"猴哥你看，\"当时的少年眼睛亮得像银河，\"等我厉害了，就给你摘颗真的星星。\"
现在，那颗星籽就在混沌里燃烧，像极了少年画在地上的星光。
空间震动突然加剧，牛魔王的混铁棍砸在裂开的地面上，火星溅到他护心镜上：\"猴哥！
再不走这破地方要塌了！\"他的独角被碎石擦出血，却浑不在意地抹了把脸，\"俺老牛断后，你们先——\"
\"一起走。\"孙悟空把幽冥往臂弯里拢了拢，转身时瞥见杨戬的身影正化作光粒渗进裂隙边缘。
那位总端着冷面的二郎真君此刻半张脸都是裂痕，神格的光从伤口里漏出来，像碎了的琉璃：\"撑不住半柱香。\"他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但够你们......\"
\"够我们种颗星星。\"孙悟空笑了。
他踩着裂开的石缝往前，每一步都震得金纹裂隙闪得更亮。
禺狨王擦了擦嘴角的血，跟着他踏进光路；镇元子收起宝鉴，袖中飞出三枚人参果，分别落在牛魔王和杨戬手边；女娲则退到裂隙边缘，指尖掐着法诀，青鳞华盖的光膜随着他们的脚步缓缓收缩。
幽冥突然在他怀里动了动。
孙悟空低头，正撞进一双澄清的眼——暗红与金芒都不见了，只有他熟悉的、像山涧清泉般的黑瞳。
青年抬手摸他的脸，指尖凉得惊人：\"猴哥......疼。\"
\"不疼了。\"孙悟空吻他指尖，\"我们去摘星星。\"
话音未落，裂隙顶端的金纹\"咔嚓\"断裂。
漆黑的裂缝如巨口张开，混沌黑潮裹着灭世的风倒灌而下。
幽冥的眼又开始泛红，但这次，那红里浮着星籽的微光。
他突然抓住孙悟空的手腕，往自己心口按：\"那里......有轮回印的弱点。\"
\"知道。\"孙悟空握紧盘古斧。
斧刃泛起混沌青莲的青光，与星籽的光遥相呼应。
他望着裂隙深处越来越近的青莲根须，心底的计划像春芽般抽条——用混沌能量唤醒青莲，用星籽点燃新生，用......用他和幽冥的命，给这轮盘错的因果，钉颗止战的钉。
牛魔王突然闷哼一声。
混铁棍砸在逼近的黑潮上，溅起的墨色液体腐蚀得地面滋滋冒烟。
他转头看向孙悟空，喉结动了动，眼底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像是被压了九世的不甘，又像是终于要破茧的挣扎。
杨戬的身影在裂隙边缘重新凝聚。
他第三只眼的光暗了暗，却更坚定地举起弑神枪，枪尖直指黑潮最浓处：\"我稳住这边，你们......\"
\"走！\"
最后一个字被空间崩解的尖啸吞没。
孙悟空抱着幽冥冲进青莲根须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是牛魔王的混铁棍，还是杨戬的弑神枪？
他没回头。
此刻他怀里的人正用最后一丝力气，在他耳边轻声说：\"猴哥，我信你。\"
而在他们脚下，星籽的光终于冲破混沌，像颗被点燃的火种，在黑暗里炸出万千金芒。
星籽的金芒在脚下炸裂的瞬间，孙悟空的靴底已经碾上了创世青莲的根须。
那根须呈半透明的青玉色，表面流转着银河般的光纹，触之如活物般轻颤，顺着他的掌心往体内输送着清凉的力量。
幽冥在他怀里蜷缩成一团，睫毛上还凝着冷汗，却强撑着抬头去看他的脸——青年的瞳孔仍有暗红残光，但比起方才已淡了许多，像被星火烧过的晚霞。
\"稳住。\"孙悟空低头，用额头抵住他发顶，盘古斧的斧柄正抵在两人相贴的手背上。
斧刃的青光与青莲根须的光纹交缠，在他们身周织出一张淡青色的网。
他能感觉到女娲封在自己体内的混沌能量正在沸腾，像被点燃的热油，顺着血脉往指尖涌——那是与青莲共鸣的力量，也是他计划的核心：用混沌能量唤醒青莲的生机，再借青莲的力量剥离幽冥体内的混沌残识。
可此刻，后方突然传来的闷响却让他耳尖微动。
\"当——！\"
混铁棍砸在岩石上的轰鸣穿透裂隙的尖啸。
孙悟空转头，正看见牛魔王单膝跪地，混铁棍深深插进裂开的地面。
这位曾经能扛起整座积雷山的大力王，此刻脖颈上青筋暴起如蛇，独角上的血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护心镜上发出\"啪嗒\"轻响。
他的眼睛呈现诡异的双色：左眼是熟悉的琥珀金，右眼却泛着混沌的幽黑，像被两种力量撕扯的熔炉。
\"牛兄！\"杨戬的声音混着金属摩擦声炸响。
二郎真君不知何时已掠到牛魔王身侧，弑神枪斜指地面，第三只眼的光膜正泛着淡蓝色的涟漪——那是他在用神格力量剥离因果。
他的肩甲裂了道缝，神血顺着伤口渗出来，却恍若未觉，伸手扣住牛魔王的手腕：\"你九世轮回的本我还在！
混沌残识压不住的！\"
牛魔王的喉结剧烈滚动。
他突然抬头，混铁棍在掌心转了个花，棍风带起的碎石打在杨戬面甲上，溅出星星点点的火星。\"俺...俺想起翠云山的雨了。\"他的声音沙哑如裂帛，琥珀金的左眼突然亮得惊人，\"铁扇那丫头...总说俺的毛沾了雨就像团乱草。\"幽黑的右眼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他猛地甩脱杨戬的手，混铁棍抡圆了砸向后方——那里，幽冥正被青莲根须的光网笼着，在孙悟空怀里微微发抖。
\"小心！\"禺狨王的羽扇突然展开，扇骨间窜出金色的因果线，试图缠住牛魔王的手腕。
但混铁棍带起的风刃直接绞碎了那些光丝，铁棍尖擦着孙悟空的耳际掠过，在青莲根须上划出一道焦黑的痕迹。
幽冥被这股力道掀得撞进孙悟空怀里，喉间溢出一声闷哼，嘴角渗出的血珠溅在孙悟空的护腕上，红得刺眼。
\"老牛！\"孙悟空瞳孔骤缩。
他刚要动作，一道青芒却先一步劈至。
通天教主不知何时立在裂隙断壁上，手中青萍剑嗡鸣如龙吟，剑刃裹着诛仙剑阵的残韵，直取幽冥后心。
幽冥勉强侧过身，抬手用混沌之力凝成盾，却被剑刃轻易刺穿——青萍剑的剑尖擦着他左肩划过，在衣物上割出一道血口，暗红的血混着金芒溅在地面，腐蚀出一串滋滋作响的小坑。
\"他的防御在弱！\"镇元子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地仙之祖手持天地宝鉴，镜面正浮着幽冥的九世影像，最顶层的\"不周山被淹没\"画面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第二层\"忘川捧碗\"的背影却清晰了几分。\"轮回烙印松动了！\"他袖中飞出三枚人参果，分别砸向牛魔王、杨戬和通天——牛魔王接住的瞬间，琥珀金的左眼彻底吞没了幽黑；杨戬的神格裂痕开始愈合；通天的剑上则泛起更亮的青光。
牛魔王的混铁棍再次扬起。
这次他的眼神已完全清明，棍尖直指幽冥身侧的混沌黑潮：\"猴哥！
俺帮你引开这些脏东西！\"话音未落，他已跃入翻涌的黑潮，混铁棍每砸下一次，就掀起一片墨色浪花，那些腐蚀万物的液体沾在他身上，却被他浑身蒸腾的热气逼得滋滋蒸发——那是积雷山火灵根的力量，九世轮回都没磨灭的本命神通。
杨戬的弑神枪突然爆发出刺目银光。
他第三只眼完全睁开，眼底不再是监视器的冷光，而是凡人般的灼亮：\"我封他的退路！\"枪尖点地，地面瞬间凝出一座小型的周天星斗阵，星光如锁链般缠向幽冥的脚踝。
幽冥踉跄两步，伸手去抓锁链，却被星光灼得缩回手——那是天道对混沌的天然克制，即便他体内有混沌残识，也无法轻易触碰。
通天教主的青萍剑划出第三道弧光。
这次他没有刺向幽冥，而是斩向两人脚下的青莲根须。
剑刃与根须相触的瞬间，整片裂隙突然安静下来。
青莲根须绽放出比星籽更亮的光，无数细小的绿芽从根须上钻出，像活过来的精灵般飞向幽冥——那是创世青莲的生机，正在主动修复他体内被混沌残识撕裂的灵脉。
幽冥突然颤抖起来。
他的手指深深掐进孙悟空的肩甲，额头抵着对方的锁骨，声音细若游丝：\"疼...但没那么疼了。\"孙悟空能感觉到他体内的混沌能量正在退潮，取而代之的是青莲根须输送来的生机，像春风化雪般融化着那些暴戾的力量。
他低头吻了吻幽冥的发顶，掌心的盘古斧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斧刃上的青莲纹路亮得刺眼，与根须上的光芽连成一片。
\"快了。\"孙悟空轻声说。
他能感觉到计划正在成型：青莲的生机剥离混沌残识，盘古斧的混沌能量稳定幽冥的本源，再加上众人的牵制...可就在这时，他怀里的人突然僵直。
幽冥的指尖猛地扣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暗红的光重新在眼底翻涌，比之前更盛三分。
\"猴哥...\"幽冥的声音变了。
那不再是他熟悉的清润少年音，而是带着金属刮擦般的沙哑，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你以为...能赢？\"
裂隙顶端的金纹突然全部断裂。
漆黑的混沌黑潮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砸在牛魔王的混铁棍上，溅起的墨液腐蚀得他护心镜直冒青烟；杨戬的星斗阵出现裂痕，星光锁链寸寸崩断；通天的青萍剑被黑潮卷得偏移，险险擦着孙悟空的耳尖划过。
而幽冥的瞳孔，此刻已完全被暗红填满，其中有幽绿的光在游动——那是混沌父神残识的狞笑。
\"你们...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