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江西中西医院的银杏树上积着皑皑白雪,在冬日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林闻溪独自走在院内小径上,脚下积雪发出咯吱声响,一如他此刻清明而坚定的心境。
钱老先生风波过后,中西医结合科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平静。患者较往日更多,但不同的是,前来就诊的人们眼中少了疑虑,多了信任;医患之间的对话也更加深入坦诚。
“林大夫,您上次说的‘气血不通’是什么意思?”一位老农指着自己疼痛的膝盖问道,“能给我画个图看看吗?” 这样的问题在过去很少会有患者提出——他们要么全盘接受,要么暗自怀疑。
林闻溪欣然取纸笔画起经络图,用通俗语言解释:“就好比田里的水渠,堵住了水就流不动,庄稼就长不好。气血也是这样,不通就痛。” 老农恍然大悟:“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那扎针就是通渠喽?” “正是这个道理。”林闻溪微笑下针,老人顿感酸麻传导,不禁称奇。
这样的场景如今在日常诊疗中比比皆是。患者开始想要了解医理,而医生也更愿意耐心解释。一场风波,意外地促进了医患之间的理解与沟通。
周振邦的变化尤为明显。这日他主动来找林闻溪:“闻溪,能教我认几个常用穴位吗?有个肿瘤患者化疗后呕吐严重,我想或许针灸能缓解。” 林闻溪惊讶之余,认真指导:“内关穴止呕效果最好,足三里能健脾和胃...”
更令人惊喜的是,麦克莱恩教授宣布成立“中西医结合研究室”,由林闻溪和周振邦共同负责首个课题——“附子炮制工艺与减毒存效机制研究”。
“科学不是否定传统,而是理解传统。”麦克莱恩在开题会上说,“我们要用科学方法研究中医的有效性和安全性,让古老智慧在现代医学中焕发新生。”
研究过程中,林闻溪对医道有了更深理解。他发现附子经炮制后,毒性成分乌头碱类生物碱转化为毒性较低的衍生物,而强心、抗炎等有效成分得以保留。
“原来先人的炮制方法暗合科学原理!”他感叹道,“甘草汁浸、高温蒸制,都是促进转化的关键步骤。”
周振邦则从药理学角度阐释:“这就像前药原理——在体内转化为活性成分。古人虽不知分子结构,却通过实践经验找到了最佳方法。”
二人合作发表的《附子炮制减毒存效机制初探》论文,在医学界引起不小反响。连曾经最质疑中医的《新青年周刊》也转载了摘要,称其为“传统医学科学化的有益尝试”。
然而林闻溪始终保持着清醒。他在日记中写道:“科研数据固然重要,但中医的精髓在辨证论治。同一附子,阳虚者用之如获至宝,阴虚者用之如饮鸩毒。医者不可只见药物,不见病人。”
这日,他接诊了一个特殊病例:青年学生备考过度,心悸失眠,西医诊断为“神经官能症”,用药无效。林闻溪诊为“心肾不交”,用黄连阿胶汤加减。
三剂后,患者欣喜来告:“能睡安稳了!原来中药不是慢郎中!” 林闻溪却告诫:“药只治标,心病还须心药医。你思虑过度,耗伤心血,若不调整心态,难免复发。”
他教学生简易的穴位按摩和呼吸调息法:“读书累了按按内关、神门,比吃药管用。” 学生依言而行,果然精神日渐好转。
此事让林闻溪感悟更深:“中医不仅是治已病,更是治未病;不仅是用药针,更是调心神。这与西医的‘预防医学’、‘心身医学’殊途同归。”
年终总结会上,林闻溪作为实习生代表发言:“经过这一年的风雨,我更加坚信:中西医各有所长,如鸟之双翼,车之两轮。西医精于微观,善于救急;中医长于整体,善于调理。真正的医者,不当拘泥门户之见,而当以患者福祉为归旨。”
他举出钱老先生的病例:“若不是西医支持治疗维持生命体征,中药难有机会起效;若不是中医整体调理,患者难以真正康复。中西医结合,不是简单叠加,而是有机融合。”
会场掌声雷动。赵海桥欣慰地看着爱徒,眼中满是自豪。
会后,林闻溪独自来到医院后面的小园。雪地上,一串麻雀的脚印延伸向远方。他想起祖父的话:“医道如行路,一步一印,踏实向前。”
经历风波,他更加明白:医学之路从来不是坦途,有质疑有挑战,但唯有坚守初心,方能行稳致远。中西医结合不是权宜之计,而是医学发展的必然趋势——既要扎根传统土壤,又要吸收现代养分。
他在日记最后一页郑重写下:“新年伊始,心志愈坚。愿以毕生精力,探中西医融合之道,造福苍生。不为虚名,但求实效;不争门户,只求民生。医路漫漫,吾将上下而求索。”
月光如水,照着他清瘦而坚定的身影。雪地上,新的脚印向前延伸,清晰而坚定。这条中西医结合的道路,虽然漫长,但充满希望。而年轻的医者,已经准备好迎接更多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