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里逃生的喘息,在空旷的广场上显得格外粗重。七彩光罩依旧缓缓流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但那种不死不休的攻击性已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挑剔的“审视”。它如同一个拥有灵智的古老存在,冰冷的“目光”在张谦和敖青青身上来回扫视,评估着他们是否有资格踏足那最后的圣地。
两人不敢有丝毫放松,依旧维持着那微妙而艰难的血脉共鸣。淡金色的龙力与幽暗的北冥妖力交织,如同两道相互缠绕的灵蛇,在毁灭边缘艰难地维持着平衡,共同对抗着那无处不在的法则威压,并试图更深入地“理解”和“贴近”核心的吞噬法则。
时间在无声的对抗中缓缓流逝。每一息都如同一年般漫长。
张谦的识海中,正在经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黑色怪石在吞噬了部分禁制的狂暴能量后,仿佛被注入了活力,其表面的乌光不再内敛,而是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渴望与……一种近乎“雀跃”的波动。无数更加清晰、更加古老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张谦的意识。
他看到了!不再是模糊的景象,而是一段段相对连贯的片段!
他看到了无垠的星海,看到了一头庞大到无法形容的巨兽——其形似鳄,又似龙,鳞甲幽暗,仿佛由凝固的深渊构成,它盘旋于星系之间,巨口张开,并非吞噬星辰,而是在吞噬……星辰寂灭时释放出的、最为精纯本源的“归墟之力”和“星辰核髓”!它所过之处,并非一片虚无,而是将那些狂暴的、终结的力量,转化为滋养自身的养分,推动着自身向着更不可思议的境界进化!
覆海鳄龙!这就是覆海鳄龙吞噬之道的真意!并非掠夺生机,而是驾驭终结,于万物归墟中汲取最本源的力量,实现自身的超脱!
与此同时,另一段更加晦涩、却直指核心的意念,如同洪钟大吕,在他神魂中敲响:
“吞者,非窃,非夺,乃承其重,纳其源,融其意,塑吾道……”
“北冥之渊,可纳百川;噬星之道,可容万法……”
“然,欲承其力,必先受其噬;欲纳其源,必先净其杂;欲融其意,必先固其魂……煞气反噬,血脉驳杂,道心不固者,终为大道之薪柴,归于寂灭……”
这意念,分明是《北冥噬星真经》最为核心的总纲精义!虽然依旧残缺,但其中阐述的吞噬本质、以及那触目惊心的警告——“煞气反噬”、“血脉驳杂”、“道心不固”,如同冰水浇头,让张谦瞬间从获得更高深感悟的兴奋中清醒过来,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他之前凭借《北冥噬星真经》和黑色怪石一路吞噬,虽进展迅猛,但体内积累的煞气与血脉的驳杂之感,确实已成隐患。若非初步修炼了《鳄龙覆海体》强化了肉身和意志,刚才贸然引动禁制能量入体,恐怕早已爆体而亡,或者被煞气侵蚀成了只知杀戮的怪物!
这黑色怪石,不仅是指引,更是在一次次关键时刻,以这种方式提醒他修炼此道的巨大风险!
“我明白了……”张谦心中凛然,对前路有了更清醒的认知。吞噬之道,是一条捷径,更是一条悬于万丈深渊之上的钢丝,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将这份明悟,通过血脉共鸣,隐隐传递给了敖青青。并非具体的功法内容,而是那种对吞噬之道“承重”、“净杂”、“固魂”的敬畏与理解。
敖青青接收到这份意念,娇躯微微一颤,看向张谦的眼神更加复杂。她原本对张谦那霸道的吞噬能力心存忌惮,此刻却感受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加深沉恢弘的道境,以及其中蕴含的如履薄冰的谨慎。这让她对张谦的评价,再次拔高。
两人之间的共鸣,因这份对“道”的共同理解,变得更加深入和稳固。他们的混合气息,不再仅仅是形似,更开始有了一丝神似,更加贴近那七彩光罩核心的吞噬法则韵律。
然而,即便如此,想要真正“打开”这禁制,依旧远远不够。他们的血脉共鸣和道境理解,就像是一把形状接近的钥匙,但还缺少最后一点“力道”或者“契机”,无法完全插入锁孔,转动那扇门。
七彩光罩的“审视”依旧冰冷,没有丝毫开启的迹象。长时间的维持高强度共鸣,对两人的心神和力量都是巨大的消耗。敖青青的额头已经见汗,龙力光芒略显黯淡。张谦虽然凭借黑色怪石反馈的精纯道韵支撑着,但识海的负荷也接近极限。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撑不到它‘认可’的时候。”张谦心中焦急。他能感觉到,黑色怪石的悸动越来越强烈,几乎要破体而出,但它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两人即将力竭,血脉共鸣出现一丝不稳的刹那——
“嗡——!!!”
一声不同于之前的、更加低沉、仿佛源自九幽深处的嗡鸣,猛地从张谦体内传出!
不是来自丹田,不是来自经脉,而是直接源自他的识海深处!
是那枚黑色怪石!
它不再满足于被动的感应和反馈,在这一刻,它仿佛积蓄了足够的力量,或者说,被张谦与敖青青共同营造的、无限接近禁制本源的气息彻底引动,终于展现出了它隐藏已久的部分真容!
只见张谦的眉心处,皮肤之下,一点极致的幽光骤然亮起!那光芒如此深邃,仿佛连周围的光线都被其吞噬!紧接着,在敖青青震惊无比的目光中,那点幽光猛地脱离张谦的眉心,化作一道凝练如实质、仅有三尺长短、却散发着仿佛能定住地水火风、令万物归墟的恐怖气息的——乌光!
这道乌光,与七彩光罩上的幽暗吞噬法则同源,但却更加纯粹!更加古老!仿佛是一切吞噬之力的源头,是归墟的具象化!
它出现的瞬间,整个广场上所有的光线都似乎黯淡了一分,连那七彩光罩的流转都为之凝滞!敖青青感觉自己体内的龙力几乎要停止运转,灵魂都在颤栗!
乌光没有任何迟疑,如同拥有自身的灵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无视空间的距离,径直照射在了七彩光罩之上——正是张谦之前感应到的、那处吞噬法则最为浓郁、仿佛巨口下方的特殊节点!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狂暴的冲突。
当那道极致纯粹的乌光照射在七彩光罩上时,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光罩上那原本流转不息、作为一切力量基石的幽暗吞噬法则,在接触到乌光的刹那,仿佛冰雪遇到了烈阳,又如同臣子遇到了君王,竟然……主动向两侧退避、消融!
不是被击溃,而是被……“中和”?或者说,“同化”?
乌光所及之处,七彩光罩上出现了一条笔直的、宽约丈许的“空白”区域!这条区域内,赤橙黄绿青蓝紫其他六种法则光华依旧存在,依旧缓缓流转,但失去了吞噬法则作为核心的串联与平衡,它们变得不再稳定,光芒明灭不定,威力大减,仿佛构成禁制的根基被瞬间抽走了一部分!
一个短暂存在的、极不稳定的……通道,出现在了七彩光罩之上!
通道内部,不再是光罩另一侧的景象,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连接着龙宫主殿内部的黑暗,只有些许微光从深处透出。
“这……这是?!”敖青青瞪大了美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超乎理解的一幕。那道从张谦眉心飞出的乌光,究竟是什么?竟然能直接“命令”或者说“中和”覆海鳄龙布下的吞噬法则?
张谦自己也愣住了。他虽然一直知道黑色怪石不凡,却也没想到它竟能展现出如此匪夷所思的威能!这绝非寻常法宝或传承之物能够做到!它到底是什么来历?与这覆海鳄龙,与《北冥噬星真经》又有何关联?
此刻,那黑色怪石所化的乌光,在“开辟”出通道后,似乎消耗了巨大的能量,光芒迅速黯淡,变得虚幻,最终“嗖”地一声,重新没入张谦的眉心,回归识海,陷入了一种异常的沉寂之中,仿佛陷入了沉睡。但张谦能感觉到,它与自己之间的联系,似乎变得更加紧密了一丝,仿佛经过此次“主动”出击,完成了某种认主或者同步。
“通道维持不了多久!快进!”
来不及细想黑色怪石的奥秘,张谦强压下心中的震撼与虚弱,一把拉住同样消耗巨大、还处于震惊中的敖青青,用尽最后的气力,化作两道流光,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那条被乌光强行开辟出的、正在以肉眼可见速度收缩愈合的通道!
在他们身影没入通道黑暗的下一瞬,失去乌光压制的那片“空白”区域,幽暗的吞噬法则如同潮水般迅速回流,与其他六种法则重新融合、平衡。
“嗡——”
七彩光罩微微一震,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广场上残留的、两人急促逃离时带起的微弱气流,证明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通道之内,并非坦途,而是一条短暂、扭曲、布满空间褶皱的路径,强烈的眩晕感与空间拉扯之力传来。
但这一次,没有攻击,没有阻碍。
几个呼吸之后,前方出现光亮。
两人踉跄着冲出了通道尽头,脚踏实地。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精纯、仿佛蕴含着龙宫最核心秘密的古老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终于……进来了!
站在了覆海鳄龙水府龙宫的主殿之内!
身后,那短暂的通道已然彻底消失,七彩光罩依旧如同天堑,将内外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