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大夫，程宝珠对程鹤年道：“你先躺下来好好休息，注意别牵动了伤口，到点了我叫你用晚膳。”
程鹤年侧着身子躺下，拉住了程宝珠的手：“你也累了一天了，一同休息吧。”说完才觉得不妥，这话好似暧昧了。
程宝珠疑惑外加震惊道：“一同休息？”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你留下来陪陪我。”程鹤年面色微红，忙着找补，却越描越黑。
程宝珠“噗哧”笑出了声：“好了，不逗你了，我不走，我让桃红拿了铺盖来，我就睡在那张小榻上，陪着你。”程宝珠指了指安放在床对面的小榻。
程鹤年这才放心地松开了手。
回到飞云居，程青樱愣愣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侍女给她梳洗整理。
唐氏见了女儿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过死了个婢女，要死要活的做什么？”
“你们先下去。”
“是。”丫鬟们告退。
程青樱好似灵魂才回了身体，缓缓转动脑袋，看着唐氏，带着哭腔喊道：“娘，水碧从小陪我一起长大，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程青樱陷入魔障，双手抱头，自言自语道。唐氏用力掐着程青樱的手腕，鲜红的指甲陷入程青樱肉里，程青樱被掐红了也没感觉到疼。
唐氏恶狠狠道：“你怎么不说你害了你娘呢？当年生你的时候，你迟迟不出来，我陷入难产，差点见了阎王，因为你，我再也不能生育了，你知不知道当时为娘有多痛，啊！你说话呀！”
程青樱哭红了眼，失望地看着面目狰狞的女人，歇斯底里道：“是，你嫌弃我。我从小就知道，凡是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哥哥先挑，剩下的才给我，哥哥是你的荣耀，我就是一根草！”
“你还敢提你哥哥。要不是有你哥哥，我早就坐不稳这当家主母的位置了，当年我进程府三年无所出，要不是你哥哥揣我肚子里了，你娘早就被休了！是你哥哥带给你的福气，让你锦衣玉食，知不知道？”
“哥哥，哥哥，都是哥哥。你的眼里只有哥哥。你走，你给我走啊！”程青樱敬称也不用了，撒泼道。
“好好好，我好吃的好喝的供你，就教出你这么个白眼狼，从今以后，你的事我不管了。”唐氏摔门而出。
程青樱瞧见人走了，伏案痛哭。
程宝珠和程鹤年相对而卧，鎏金瑞兽香炉升起袅袅烟雾，如梦似幻，衬得两人如同仙童玉女，紫檀和桃红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温馨的场景。
二人对视，会心一笑。桃红小声道：“桃红姐姐，就放这桌上吧。”
“好，老夫人吩咐了，先修养三日，三日后再去族学上课。”紫檀一边说，一边将上学要用的书本放到了桌上，分了一模一样的两摞。
“诶，桃红记下了。”
紫檀又上前小心地给程宝珠掖好了被子，将竹帘拉低一些，这才退了出去。
“大夫人又去京城了？”来到外间，紫檀向桃红问道。
桃红憋屈道：“可不嘛，大夫人的前婆婆可厉害了，这次回去指不定又要宰大夫人一笔。好歹是个将军府，还得靠我们程府救济。”
“嘘，这话可别对外人说。虽然你说得在理，但是民不与官斗，少说事端，小心为好。”
“紫檀姐姐，我也就是对你说说，对其他人我不会提起的。”桃红做了个闭口的手势。
“那我先回去了。”
“姐姐慢走。”
等紫檀回到福寿堂，程老夫人正戴着老花镜看今年的账册，旁边站着一位约莫三十、儒雅随和的男子。
“老夫人，莫掌柜。”紫檀朝两人福了福身，眼神在莫羽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莫羽拱手行礼，清浅一笑：“紫檀姑娘。”
“紫檀回来了。”程老夫人取下老花镜，揉了揉太阳穴，“这西洋的玩意儿好用是好用，就是戴着晕。”
紫檀嗔怪道：“老夫人，用眼伤神，您又不听劝了。”
“别的都可以叫你们念给老身听，唯独这账册啊还是得自己看，自己算，心里有个数，做生意才能有底气。”程老夫人由着紫檀给她按摩神经。
“老夫人——”
“好啦，今天先到这，莫羽啊，明儿个你再来一趟，把剩下的账册收个尾。”程老夫人嘱咐道。
“还有啊，今年生意好，年底了给伙计们多发些银钱。”
“老夫人放心，按照惯例，每位伙计可得一吊肉、一斗面、一斗米、一坛黄酒和二两银子，今年给每位伙计多加了三钱。”
程老夫人颔首。
“那莫羽先退下了。”莫羽行礼转身离去。
紫檀眼巴巴瞅着莫羽离开，老夫人问道，“碎玉轩瞧过了？”
紫檀忙敛了心神，回复道：“诶，两位小主子都睡着呢。听桃红说，三少爷的伤问题不大，好好养着便是。”
“嗯，你说把大丫头许给三小子如何？”
紫檀心念一动：“这情情爱爱紫檀不懂，还得靠老夫人慧眼识人。”
“你尽会唬老身，你那‘情情爱爱’不是刚走吗？”
紫檀听见程老夫人点破自己的心思，羞涩娇嗔：“老夫人，说大小姐和三少爷的事儿呢，怎么扯到奴婢头上了。”
程老夫人含笑道：“有什么好害羞的，男未婚女未嫁，说说怎么了。倒是莫羽是个孤儿，年纪轻轻就坐到了我们程家总掌柜的位置上，可见他一心扑在事业上，就怕他对你没有那种心思。”
紫檀有些沉默，她也感觉出来莫羽对她没有开窍，不过她也不是非要嫁给他，能远远望着他就很好了。
紫檀蹲下身子凑在程老夫人身边，认真道：“老夫人，不管紫檀嫁给了谁，老夫人在紫檀心中是最重要的，紫檀要伺候老夫人一辈子。”
程老夫人摸摸紫檀的头：“好孩子。老身活不了太久了。”
“老夫人——”程老夫人抬手制止住紫檀反驳。
“紫檀啊，今天没有老夫人，只有一个普通的老妇人对你说说心里话。你别看程家现在是云城首富，实际内里青黄不接，我这三个儿子，都资质平庸，只能守着现有的财富做不出什么大生意，孙儿辈里没有特别会经商的，程家要想继续走下去必须从政。大小子和二小子读书资质平平，小一点的孙子还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三小子还有些读书天赋，我只能寄希望于他身上，争点气考个进士，带一带我们程家。谁知又出了朱姨娘那档子事，本来我这心里都不抱希望了，大丫头这一出现又给了我点盼头。”
程老夫人叹了口气，继续道：“老身现在想开了。与其给三小子拼命找外面的高门贵女，娶回来还不知道什么脾性，还不如找个知根知底好拿捏的，早早的把这两人定下，家有了心定了，就会一心扑在仕途上，我们程家兴许还能做得更大。”
“老夫人会如愿以偿的。”紫檀与老夫人双手交握，宽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