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来,吕布三人沉默寡言,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沿途的景象所吸引。
道路平整宽阔,车马往来有序。
田野之中,禾苗茁壮,农人耕作,脸上不见菜色,反而带着对生活的期盼。
途经的城镇,虽不算极度繁华,却秩序井然,商铺开业,百姓安居,孩童嬉戏,甚至能看到巡逻的“靖难军”士卒与百姓和睦相处的场景。
这与他们记忆中战火纷飞、饿殍遍野的其他州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与长安的混乱、西凉军的暴虐、乃至昔日并州的凋敝相比,这里简直如同世外桃源!
张辽看着这一切,眼中若有所思。
高顺那向来冰冷的脸上,也似乎有了一丝动容。
吕布骑在赤兔马上,感受着体内在荀衍那道力量滋养下缓慢恢复的生机,看着这沿途的安定景象,再想起荀衍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与气度,心中那最后一丝不甘与傲气,似乎也在悄然融化。
“或许……留在这里,并非坏事……”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在他心底萌生。
颍川的轮廓,已然在望。
高耸的城墙在晨曦中泛着青灰色的光泽,城头“荀”字大旗与“靖难”旌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城门处车马行人络绎不绝,井然有序,透着一股蓬勃的朝气。
与吕布一行人记忆中任何一座雄城都截然不同,少了几分肃杀,多了几分繁盛与安稳。
队伍缓缓靠近城门,守城士卒显然早已接到消息,并未阻拦,反而在一位队率的带领下,齐刷刷地右手捶胸,行了一个简洁有力的军礼。
目光中带着对荀衍的崇敬,以及对吕布等人的好奇与审视。
荀衍微笑颔首,率先入城。
吕布、张辽、高顺紧随其后,当他们真正踏入颍川城内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再次感到震撼。
街道宽阔整洁,以青石板铺就。
两侧店铺林立,幡旗招展,贩夫走卒吆喝叫卖,百姓摩肩接踵,脸上大多带着平和甚至满足的神色。
孩童在街边追逐嬉戏,朗朗读书声从远处隐约传来。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药材的清苦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由无数微弱文心武胆气息汇聚而成的昂扬生机。
“这……便是颍川?” 张辽忍不住低声惊叹。
他征战多年,见过洛阳的奢华,见过长安的混乱,见过无数城池的萧条,却从未见过如此……充满希望与活力的城市。
这里的百姓,眼神是亮的,脊梁是挺直的。
高顺沉默地观察着一切,他那如同坚冰般的眼神中,也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澜。
作为陷阵营的统帅,他深知民心与后勤的重要性,眼前这一切,意味着何等雄厚的战争潜力?
吕布骑在赤兔马上,感受着城内那浓郁而不狂暴的天地灵气,以及脚下大地隐隐传来的、被梳理得异常温顺平和的地脉之气,心中更是翻江倒海。
他隐隐感觉到,这座城池本身,仿佛就是一个巨大的、正在呼吸的阵法或者……领域?
与荀衍周身那圆融浩瀚的气息隐隐呼应。
荀衍似乎看出他们的惊讶,随口解释道,
“乱世求存,无非内修政理,外御强敌。让百姓能安居,让士卒能饱腹,让有才者能施展,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吕布嘴角微微抽搐,这“仅此而已”四个字,当今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
行至镇东将军府,规模不算极度宏伟,却气象森严,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
府门前,以荀彧为首,陈群、郭嘉、贾诩、荀攸、徐庶等文臣谋士,以及赵云、黄忠、典韦、许褚、甘宁等大将赫然在列,显然是在等候。
见到荀衍归来,众人齐齐行礼:
“恭迎主公!”
声音整齐划一,气势雄壮。
而当他们的目光落在荀衍身后的吕布、张辽、高顺三人身上时,神色各异。
有好奇,有审视,有战意,也有平静的接纳。
吕布感受到那一道道或明或暗、却无一弱者的目光,心中那根骄傲的弦再次被拨动。
他强撑着挺直脊梁,不愿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张辽、高顺亦是神色肃然,感受到这颍川核心之地,果然是藏龙卧虎。
“诸位不必多礼。”荀衍笑着摆手,
“来,我为诸位引荐。这位便是诛杀国贼董卓的吕布吕奉先,这两位是张辽张文远将军,高顺高孝父将军。从今日起,他们便是我等同袍了。”
他语气自然,仿佛吕布等人的加入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郭嘉懒洋洋地拱了拱手,眼中带着一丝玩味:
“吕将军,久仰了。诛杀董卓,大快人心,当浮一大白。”
说着还真不知从哪摸出个酒葫芦抿了一口。
贾诩则是沉默地笑了笑,并未说话,那眼神却让吕布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上。
荀彧上前一步,神色温和却自带威严:
“奉先将军,文远将军,高将军,一路辛苦。府中已备下宴席,为三位接风洗尘。至于麾下将士,文若已安排妥当,会妥善安置在城西新营,一应粮草军械、医官药物,皆已备齐。”
他的安排周到细致,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也瞬间安了吕布三人身后那些残军的心。
吕布抱拳,声音有些干涩:“有劳……文若先生。”
接风宴设在将军府正厅,算不上极尽奢华,但菜肴精致,酒水醇香,气氛也算融洽。
荀衍麾下文武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氛围,交谈随意,却又保持着对荀衍的尊敬。
席间,郭嘉偶尔几句妙语,逗得众人发笑;
徐庶与张辽谈论起兵阵之道,竟也颇为投契;
连沉默的高顺,也被黄忠问及了几句陷阵营操练之法,难得地多说了几个字。
荀衍麾下文武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氛围,交谈随意,却又保持着对荀衍的尊敬。
吕布默默观察着这一切,心中感触愈深。
这里没有董卓麾下的阿谀奉承与勾心斗角,也没有并州军内部那种纯粹的武力至上,而是一种……奇妙的融合。
文臣谋士挥斥方遒,武将勋贵血气方刚,却都能在荀衍麾下找到自己的位置,各司其职,隐隐形成一股强大的合力。
宴席之后,荀衍亲自带着吕布三人参观了颍川书院、工坊区以及城外的屯田大营。
颍川书院文气冲霄,学子们或辩论经义,或修习文心。
甚至有人尝试将文心之力应用于农桑、工巧之中,思想之活跃,令出身边地、崇尚武力的吕布大开眼界。
工坊区内,炉火熊熊,敲击声不绝于耳。
这里不仅打造寻常兵甲,更在研发各种符文箭矢、新型攻城器械,甚至还有人在研究如何将阵法微缩烙印于铠甲之上。
吕布亲眼看到一名工匠将一枚刻画了“轻身”符文的铁片镶嵌在皮甲上,那皮甲重量竟真的减轻了三成!
这等巧思,闻所未闻。
而城外的屯田大营,更是让张辽、高顺这两位擅长统兵、深知粮草重要的将领震撼不已。
无边无际的田垄阡陌纵横,禾苗长势喜人,更引河水灌溉,水车林立。
有精通农事的文修坐镇于此,以文心引动地气,配合《神农百草经注》中记载的秘法,使得此地粮食产量远超他处。
更有退役老兵负责组织和保卫,秩序井然。
“民富则国强,仓廪实而知礼节。”
荀衍看着这片充满生机的田野,淡淡道,
“欲平天下,光有锋利的矛与坚固的盾还不够,更要有能滋养矛与盾的沃土。”
吕布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的骄傲与不甘,正在被眼前这实实在在的、名为“根基”的东西一点点磨去。
他曾经以为,拥有天下无敌的武勇,便能拥有一切。
但现在他明白了,个人的勇武,在这等煌煌大势面前,显得如此单薄。
傍晚,荀衍将吕布单独唤至书房。
书房内陈设简单,书籍却堆积如山,更多的是各地的文书舆图。
“奉先,你的伤势,我已用自身罡元与人皇气运为你梳理了根基,但魔神反噬非同小可,彻底恢复尚需时日,更需要合适的功法调养。”
荀衍说着,取出一枚玉简,
“此乃《煞兵炼体诀》,并非顶尖功法,却中正平和,最擅梳理狂暴煞气,稳固肉身根基,正合你目前状况。你可先行修习,待伤势痊愈,再寻更适合你的道路。”
吕布接过玉简,神识微微一探,便知这功法确实玄妙,对他眼下状况极有帮助。
他复杂地看着荀衍:
“主公……为何待布如此?”
荀衍看着他,目光深邃:
“因为我看到的,是一个有能力、也应该在这乱世中绽放更大光芒的无双吕布。你若愿意,以手中画戟,为这乱世开辟一条新路,过往种种,未尝不能洗刷。”
吕布身躯一震,握着玉简的手微微收紧。
这番话,说到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他并非天生凉薄,也曾想做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只是命运弄人,一步步走到了如今。
“布……明白了。”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将玉简收起,
“必不负主公……期望。”
从书房出来,吕布抬头望着颍川的夜空,星月皎洁。
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仿佛漂泊许久的孤舟,终于找到了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
虽然那份与荀衍巅峰一战的执念仍在,但心态已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