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渊令的气息…还有…雪魄的味道…是江老头…让你们来找百晓生的？”
角落里，那枯瘦如骷髅般的瞎眼老人，用破风箱般的声音慢悠悠地问出这句话。浑浊空洞的眼窝，却仿佛能穿透黑暗，精准地“看”向李香林和她怀中昏迷的楚云飞，以及苏清芷搀扶着的、气息奄奄的韩蝉。
狭小破败的废弃茶水铺内，空气瞬间凝固。门外影狼杀手的呼喝和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火把的光影在破旧的门板上疯狂晃动。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铁箍，紧紧勒着众人的咽喉。
李香林心脏猛地一跳！这盲眼老者一口道破“沉渊令”、“雪魄”、“江老头”，若非真正的“百晓生”，便是更可怕的敌人！她握刀的手更加用力，指节泛白，冰焰帝龙劲在体内无声咆哮，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是！老龟前辈指引我们来此！”苏清芷抢答，声音带着急促和希冀，“请前辈救命！他们快不行了！”她指着楚云飞和韩蝉。
“老龟…呵…那老东西还没死透…”百晓生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声音依旧慢得让人心焦。他摸索着竹杖，颤巍巍地站起身。“外面几条小虫子…吵得人头疼…”他空着的手极其随意地向门口方向挥了挥。
动作轻描淡写。
噗！噗！噗！ 几声极其轻微、如同雨滴落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是几声压抑的闷哼！随即，所有的脚步声、呼喝声、火把的光芒…瞬间消失！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李香林瞳孔骤缩！她强大的感知力清晰地捕捉到，门外几个影狼杀手的气息…瞬间断绝！无声无息！这老人…用了什么手段？！
“清净了…”百晓生仿佛只是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空洞的眼窝转向李香林。“丫头…你背着的那小子…离鬼门关…只差半只脚了…你怀里那个匣子…再不压制…他自己就得被里面的东西…活活‘吃’掉…”他的话语如同冰锥，刺得李香林遍体生寒！
匣子在“吃”楚云飞？！联想到楚云飞每次在血诏异动时的痛苦反应，无法调和的龙气冲突…李香林心头剧震！她低头看向怀中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近乎停止的楚云飞，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恐惧和无助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请前辈指点！”李香林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和一丝颤抖，她抱紧楚云飞，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驱散他身上的死气，“只要能救他！任何代价…在所不惜！”
百晓生那张枯瘦的脸上，深刻的皱纹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叹息。“代价…嘿嘿…老头子只做交易…”他摸索着竹杖，缓缓指向韩蝉，“那个中了‘蚀魂引’的小子…还有半炷香的命…拖久了…神仙难救…”
苏清芷脸色惨白，韩蝉左腿的伤口处，墨绿色的毒气正缓慢而坚定地向上蔓延，他整个人如同浸泡在冰水里，气息微弱得几乎消失。
“交易…可以。”李香林没有任何犹豫，“请前辈先救人！条件…您开！”
“够爽快…”百晓生点了点头，竹杖在地上轻轻一点。“跟我来…想要命…就得下到…老鼠洞里去…”
他佝偻的身影率先走向茶水铺最里面那堵布满霉斑的墙壁。枯瘦的手指在墙壁某处看似随意的砖石缝隙中快速按了几下。
咔嚓…嘎啦啦… 一阵沉闷的机械运转声响起！那堵坚实的墙壁，竟然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一个倾斜向下、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地道入口！一股更加浓重的、混合着机油、金属和地下湿气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下去！”百晓生简短命令，自己率先拄着竹杖，颤巍巍地走了进去。
没有选择！李香林抱着楚云飞紧随其后。苏清芷和李美玲合力拖着韩蝉，抱着瑟瑟发抖的李佳宁快步跟上。
地道狭窄、潮湿、陡峭。墙壁是冰冷的岩石，打磨得相对平整，每隔一段距离，墙壁上镶嵌着一块散发着微弱昏黄光芒的萤石，勉强照亮脚下的台阶。空气沉闷，弥漫着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百晓生看似踉跄，脚步却异常平稳，竹杖点在石阶上发出清晰的嗒嗒声，仿佛在丈量着通往幽冥的深度。
向下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地势逐渐平缓。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完全由冰冷金属、岩石和巨大齿轮构筑的地下空间，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巨大的齿轮，有的静止，有的还在极其缓慢地转动，直径超过数丈，表面布满厚重的油污和锈迹，发出沉闷的“嘎吱”声。粗大的金属管道如同巨蟒般在头顶和墙壁间纵横盘旋，有的管道表面凝结着水珠，有的则散发着微弱的热气。冰冷的蒸汽弥漫在空气中，形成淡淡的白色雾气。地面上，复杂的金属轨道如同蛛网般延伸向黑暗深处，一些造型奇特、如同巨大甲虫般的金属载具静静地停靠在轨道旁。远处，隐约可见巨大的熔炉轮廓，虽然此刻炉火已熄，但那厚重的炉壁依旧散发着微弱的热辐射。
空气中充斥着机油、铁锈、硫磺和陈旧纸张混合的奇特气味。光线来源于墙壁高处一些巨大的、镶嵌在金属框架中的浑浊水晶灯，散发着恒定但不明亮的光芒，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种昏黄、压抑、充满了工业力量的奇异氛围中。
墨家机关城！传说中墨家最核心、最隐秘的据点之一！它并非虚幻，而是真实地蛰伏在金陵城地底深处！
“矩子…就在里面…”百晓生用竹杖指向空间深处，一座如同钢铁堡垒般、被无数巨大齿轮和锁链环绕的庞大建筑。建筑风格古朴厚重，墙壁上雕刻着难以辨识的古老符号和几何图案，散发着沉甸甸的历史感和强大的能量波动。
就在这时！ “呃啊——！” 被苏清芷和李美玲拖着的韩蝉，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左腿伤口处的墨绿色毒气如同活物般疯狂上涌！瞬间漫过了膝盖！他灰败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扭曲，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雪魄残鳞的冰蓝光芒急剧闪烁，似乎在极力压制，却被那汹涌的邪毒逼得节节败退！
“韩大哥！”苏清芷惊呼，拼命用银针压制，却效果甚微！毒素在侵蚀他的生机！
“蚀魂引…爆发了…”百晓生空洞的眼窝“看”向韩蝉，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冷漠，“再拖…神魂俱灭…”
“前辈！救他！”李香林急道。
百晓生不再说话。他枯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飘到韩蝉身边。他那双枯瘦如同鹰爪般的手，快得只剩下残影！瞬间从怀中取出一个破旧的皮夹，展开，里面密密麻麻插满了长短不一、粗细各异、闪烁着幽蓝或乌黑光泽的金属针！每一根针的形状都极其怪异，有的扭曲如蛇，有的布满倒刺，有的中空如同吸管！
根本不等众人看清，百晓生的手指如同穿花蝴蝶般舞动！数十根怪异的金属针，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韩蝉周身数十处大穴！手法诡异绝伦，违背常理！尤其左腿中毒区域，更是被密集如刺猬般的乌黑长针覆盖！
“唔！”韩蝉的身体猛地绷直！如同离水的鱼！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气从他口鼻七窍中疯狂涌出！瞬间又被那些刺在穴道上的乌黑长针强行吸扯回去！针体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如同在吞噬毒血！他脸上的痛苦扭曲稍稍减轻，但生机却仿佛被那些诡异的针一同抽走，气息变得更加微弱飘忽，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
“暂时锁住了…一个时辰…”百晓生收回手，声音毫无波澜，“是死是活…看矩子的心情…和他自己的造化…”
一个时辰！众人心头一紧！时间紧迫！
“走！”李香林抱着楚云飞，率先走向那座被齿轮锁链环绕的钢铁堡垒——墨家矩子所在的“天工殿”。
穿过巨大的、布满齿轮咬合痕迹的金属拱门，内部是一个更加宏伟空旷的大殿。殿内林立着各种难以名状的巨大金属机械和仪器骨架，有的如同巨兽的骨架，有的如同星辰的模型。光线来源于穹顶镶嵌的、更加密集的萤石和几盏巨大的、燃烧着不明蓝色液体的琉璃灯。
大殿深处，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地面上，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精密齿轮和闪亮金属线条构成的圆形复杂阵列正在缓缓运转，发出低沉而和谐的嗡鸣。阵列的中心，盘膝端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宽大的、看不出材质、似乎泛着哑光金属色泽的深灰色袍服，袍服上没有任何纹饰，只有无数细小的、如同电路板般的刻痕。他身形高大挺拔，即使坐着也给人一种山岳般的沉稳感。脸上覆盖着一张造型奇特、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面具。面具只露出下颌线条，看不到任何表情。一头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后，发色竟是奇异的银白。
他双手虚按在身前缓缓运转的阵列之上，十指修长稳定，指尖似乎在引导着肉眼可见的、如同淡蓝色电流般的能量流在阵列线条中穿梭流转。
墨家矩子！
强大的气场笼罩着整个殿堂，带着一种非人的、如同精密机械般的冷静与压迫感。
李香林等人一踏入大殿，矩子面具下的目光似乎微微抬起，扫过他们。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穿透皮肉，直抵骨髓！李香林甚至感觉怀中的青铜匣都微微一震！
“矩子…”百晓生拄着竹杖上前一步，声音依旧慢吞吞，“江老头的信物…沉渊令…还有中了蚀魂引的小子…和…那个快被‘龙怨’啃光的麻烦…”他言简意赅，却直指核心。
“龙怨？”矩子开口了。声音透过冰冷的面具传出，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金属共振质感，在大殿中回荡，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他面具下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李香林怀中的青铜匣，以及她背上昏迷的楚云飞。
“沉渊锁钥…龙气逆冲…血诏承载的…是前朝龙脉被强行斩断、国破家亡时…亿万生灵的怨恨与诅咒…是‘龙怨’…”百晓生解释道，“这东西…不认主…只噬魂…尤其是…身负前朝血脉…又强行融合焚天火意…形成冲突的魂…”
如同惊雷在李香林脑中炸响！龙怨！诅咒！噬魂！原来楚云飞每一次承受的痛苦，每一次生机的流逝，都是被匣中这恐怖的“龙怨”所侵蚀吞噬！她的心如同被撕裂般剧痛！看向怀中楚云飞的目光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怜惜和恐惧。
“江龟…要什么？”矩子的声音毫无波澜，直接问道。
“救这两个小子的命…还有…想办法…隔绝或毁掉那面‘镜子’…”百晓生指了指头顶，意指那笼罩全城的“镜天仪”。
矩子沉默了片刻。面具遮挡下，看不到任何表情变化。只有他虚按在庞大阵列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变换了几个位置。阵列中流淌的淡蓝色能量流随之改变方向，发出更加悦耳的嗡鸣。
“蚀魂引…墨家‘死人针’可锁三日…三日内…欲除根…需以‘天工炉’煅烧至阳之火…焚尽邪毒…稍有不慎…魂飞魄散…”矩子的声音如同宣读说明书。 “至于龙怨噬魂…”他那冰冷的面具转向李香林，“两种选择。”
“一，我出手…强行剥离血诏龙怨…剥离过程…承载者魂魄必将承受万鬼噬心之痛…剥离成功与否…五五之数…即便成功…血诏也将彻底崩碎…释放的龙怨足以瞬间污染百里之地…生灵涂炭…”
“二…”他那毫无感情的目光，透过冰冷的面具，落在李香林紧抱着楚云飞的手臂上。“由你…借助你体内那股奇异的融合之力…尝试引导龙怨…与焚天火意相融…或相互湮灭…风险…更高…过程中…承载者意识可能被龙怨侵蚀…化为只知杀戮的怨傀…而你…也可能被卷入…魂灵俱灭…”
两个选择！都是九死一生！剥离不开启镜天大阵的毁灭能量，不剥离楚云飞必死无疑！而由李香林引导…更是将两人都置于魂飞魄散的绝境！
巨大的抉择如同冰冷的山峰，狠狠压在李香林心头！她低头看着楚云飞毫无血色的脸，感受着他微弱的心跳，过往的点点滴滴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的赤诚，他的守护，他每一次为她挡在危险之前的背影…
没有任何犹豫！李香林抬起头，清冷的眼眸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火焰！ “我选二！请矩子教我如何引导！”
矩子面具下的目光似乎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冰冷的金属质感声音毫无起伏：“引导之法…需‘矩子令’为核心…构建‘天工引魂阵’…过程凶险…稍有不慎…万劫不复…你…确定？”
“确定！”李香林的声音斩钉截铁！她轻轻将楚云飞放在冰冷光滑的金属地面上，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然后，她毫不犹豫地解下一直背负的青铜匣，放在楚云飞身边。匣子表面的冰蓝晶层在矩子殿的蓝光下幽幽闪烁，仿佛封印着一头随时会破笼而出的凶兽。
就在这时！ 嗡——！！！
青铜匣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覆盖其表面的冰蓝晶层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刺目的血红色光芒如同濒死巨兽的咆哮，疯狂地从裂缝中喷射而出！瞬间将大殿一角染成妖异的猩红！
匣内，血诏卷轴仿佛在燃烧！青铜钥匙发出凄厉到极致的嗡鸣！一股狂暴、混乱、充满了无尽怨恨与毁灭意志的龙气波动，如同失控的核爆冲击波，狠狠撞向距离它最近的楚云飞！同时，一股庞大到令人灵魂冻结的牵引力，死死抓住青铜匣，疯狂地拉扯着它朝向大殿穹顶的方向！仿佛那里有一面无形的镜子，正在强行召唤！
轰隆隆——！！！
整个墨家天工殿猛地剧烈震动起来！穹顶之上，无数精密运转的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尖叫！几盏巨大的蓝色琉璃灯应声爆裂！蓝色的火焰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大殿深处，矩子身下那庞大精密的“天工阵列”，光芒瞬间紊乱！淡蓝色的能量流如同失控的狂蛇般疯狂扭曲、炸裂！
“镜天仪…在强行抽取龙怨！”百晓生破锣般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凝重！“它在干扰这里！大阵要失控了！”
“压制！”矩子冰冷的声音陡然拔高！他那覆盖着金属面具的脸猛地抬起，面具缝隙中似乎有炽烈的蓝光在燃烧！他虚按在阵列上的双手猛地向下一压！一股沛然莫御的、如同万顷海水倒灌般的庞大能量瞬间注入混乱的阵列！
嗡——！！！ 阵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紊乱的光芒被强行稳定了一丝！
但就在这瞬间！ 一道黑影！如同从大殿穹顶最深邃的阴影中凝结而出！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极限！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混乱的阵列光芒之中！目标精准无比——正是那震颤欲飞的青铜血诏匣！
黑影手中，一柄如同阴影凝聚而成的狭长匕首，带着湮灭空间的死寂气息，无声无息地刺向青铜匣的核心位置！这一刺，并非夺取，而是要将其……彻底击碎引爆！
调虎离山！趁乱突袭！真正的杀手锏，竟隐藏在矩子殿堂的最深处！目标就是引爆血诏，彻底摧毁这里，完成镜天大阵的预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