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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风雪在黑峰的山坳间疯狂地打着旋,发出如同鬼魅呜咽般的尖啸,无情地抽打着一切裸露的岩石与冰面,但这恶劣的天气,却也意外地为徐逸风四人的秘密潜行提供了绝佳的天然掩护。他们如同四道紧贴地面移动的模糊阴影,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利用着一切可用的掩体——突兀耸立的冰锥、蜿蜒起伏的岩脊、被万年狂风蚀刻出的深邃沟壑——缓慢而无比坚定地向着那片已被赫连部重重占据的入口区域靠近。

随着距离的缩短,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混杂而异样的气息,强行穿透了风雪的纯净,钻入众人的鼻腔。那里面混杂着燃烧劣质油脂产生的刺鼻臭味、一种冰冷得如同铁锈般的金属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飘忽不定却令人莫名心神不宁、甚至产生轻微眩晕感的腐朽甜香,仿佛某种邪恶仪式中使用的香料。耳边除了风雪永无止境的嘶吼,更多了一种低沉而持续、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嗡震动声,源头正是那些在洞口疯狂作业的奇特器械,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在亵渎此地的古老宁静。

徐逸风抬起手臂,打出一个极其简洁的手势,四人最终如同一滴水汇入河流般,悄无声息地隐没在一处巨大的、覆盖着坚硬光滑冰层的乱石堆后。这里距离赫连部的临时营地已不足百步,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灯火下的布置和每一个人的动作,甚至连他们呼出的白汽都依稀可辨。

洞口前方的景象可谓一片狼藉,充满了粗暴的破坏欲。原本可能存在的、用于举行庄严仪式的前庭或广场,此刻被赫连部彻底改造成了一个充满进攻性的临时野战营地。几顶厚实笨重的毛皮帐篷杂乱地扎在相对背风的岩壁下,周围用装载着不明物资的木箱和那些沉重设备的金属部件,粗暴地垒起了简陋的防御工事。约十名赫连部精锐武士如同钉子般,分散在营地四周的关键制高点和通道位置担任警戒,他们身披镶嵌着暗沉铁片的鞣制皮甲,手持保养精良的强弓劲弩,眼神如同猎豹般锐利且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风雪与阴影,其站姿、眼神和默契的巡逻路线,无不显示出他们经受过严格训练,绝非乌勒吉手下那些散漫的部落武装可比,是真正的精锐悍卒。

而所有人活动的焦点,毫无意外,还是集中在那扇巨大的、非比寻常的洞口本身。

那绝非传统意义上的石门或木门,而是一面浑然一体、仿佛从山体中自然生长出来的巨大金属壁障。其颜色暗沉如历经千年的青铜,表面却又诡异地闪烁着某种奇异的、非金非玉的微弱光泽,仿佛有活性的能量在其下缓缓流动。壁障表面布满了极其复杂、精密如同星辰图谱般的凹槽与神秘浮雕,仔细看去,能辨认出上面描绘着星辰运转、地脉能量流转以及各种难以名状、充满远古蛮荒气息的生物图案,其艺术风格与他们在“星之民”石室和墓园碑文中见过的如出一辙——这正是“龙庭之眼”的真正守护之门,一件凝聚了远古智慧的伟大造物。

此刻,这面本应被敬畏对待的古老巨门,正在遭受着最粗暴、最野蛮的对待。两台结构复杂、依靠多名壮汉奋力摇动粗大人力曲柄来驱动的大型钻机,正发出令人耳膜刺痛、牙关发酸的尖锐摩擦声,其顶端镶嵌着某种异常坚硬、闪烁着不祥黑光的晶石钻头,正死死顶在巨门表面的几个看似能量汇集的节点上,疯狂地试图强行钻透。每一次钻头的深入,都迸射出刺眼的火星和一种奇异的、如同星尘般的能量碎屑。旁边还有另外几个肌肉虬结的壮汉,正喊着低沉的号子,合力抡动着一柄需要两人合抱的巨大金属撞锤,一下下沉重地、毫无技巧地撞击着巨门与山体连接的边缘区域,发出沉闷如远古雷鸣般的巨响,试图用纯粹的力量找到其结构的薄弱点并加以破坏。

更令人心神不宁、甚至感到生理性不适的,是那个身着暗红色诡异萨满袍的瘦高身影。他手持那根顶端镶嵌着巨大黑色宝石的白骨法杖,如同跗骨之蛆般,围绕着一处被刻意清理出来的、刻满了精密螺旋符文的门扉中心区域,踏着一种癫狂而诡异的步伐。他干瘪的嘴唇不断开合,吟诵着音调扭曲、亵渎神圣的古老咒文,法杖顶端的黑色宝石随之不断射出一道道污浊的、仿佛具有自身生命般蠕动着的暗色能量流,持续不断地侵蚀、污染着门上那些原本纯净的符文。每一下侵蚀命中,都让那片区域的微光变得急剧黯淡几分,甚至发出轻微的、如同活物痛苦呻吟般的“滋滋”异响,令人毛骨悚然。

而在稍远一点、相对安全的位置,那个穿着现代高科技白色防寒服、操作着便携式精密仪器的技术人员,正全神贯注地紧盯着屏幕上一波波复杂的数据波动,偶尔对着身边一个拿着硬皮本子快速记录的助手低声而快速地说着一些专业术语,似乎在实时分析着门的能量反馈频率和结构应力弱点,为前方的暴力破坏提供所谓的“科学”指导。

“娘的,这帮龟孙子是真舍得下血本啊,”赵莽极力压低他那天生的大嗓门,看着那两台结构精良、显然造价不菲的钻机,眼中居然流露出一丝不合时宜的羡慕和技痒,“看那钻头的乌光,还有那撞锤的材质,看着就是他娘的好家伙什!比俺当年在边军最顶尖的匠作营里见过的攻城槌还猛!”

夏侯琢则眯着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睛,仔细打量着那个行为癫狂的红衣萨满,嘴角撇了撇,低声毒舌点评道:“打扮得倒是人模狗样,煞有介事,比那个乌勒吉更像那么回事儿,可惜骨子里干的还是刨坟掘墓、断子绝孙的缺德活儿。你看他念咒那扭来扭去的德行,跟乡下跳大神骗钱的似的,这玩意儿真能有用?怕不是装神弄鬼,糊弄旁边那些傻大个卖苦力的吧?”

柳七娘眉头紧蹙,她的目光更多地落在那些被污秽能量不断侵蚀、光芒迅速黯淡的古老符文上,眼神中充满了痛惜与愤怒,低声道:“他不仅仅是在试图开门……他是在用一种极其歹毒阴邪的力量,系统地污染、瓦解门上的守护力量根基……这种手段恶毒无比,其目的绝不仅仅是为了开启通道,更像是在彻底地玷污、亵渎这个神圣之地,从根本上改变它的性质!”

徐逸风面色凝重如水,缓缓摇头,他的感知远比其他人敏锐:“不只是污染和亵渎。他们的方法虽然看起来粗暴直接,毫无技术含量,但似乎……结合了某种出人意料的针对性认知。那个操作仪器的人,很可能正在通过某种我们不理解的方式,提供着关键的数据支持,指示着能量流动的薄弱点和结构节点。他们在用最笨但也最有效的方法,寻找这扇门最‘薄’的地方,或者能量运行最关键的枢纽进行集中破坏。”他想起了之前在地火脉密室中看到的“龙庭之眼”内部结构示意图,赫连部显然也通过某种途径,掌握着某些不完整但至关重要的信息碎片。

就在这时,营地中央那顶最大、最厚实的帐篷的兽皮帘子,被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猛地掀开了。

一股更浓重、更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陈旧血污、某种奇异刺鼻的香料以及一丝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墓穴深处的陈腐气息——先一步弥漫出来,甚至短暂压过了风雪的味道。随后,一个身影不紧不慢地缓缓走出。

此人身量看起来并不特别高大魁梧,甚至有些瘦削,却无端给人一种异常沉重、稳如山岳般的可怕压迫感,仿佛他周身的气场都能让周围的光线微微扭曲。他并未穿着象征神权的萨满袍服,而是一身裁剪极为考究、用料厚重奢华的深紫色貂皮毛皮长袍,领口和袖口镶嵌着油光水滑、不知名的漆黑兽毛,彰显着其身份的不凡。他的面容看上去大约在五十岁到六十岁之间,皮肤是长年经受漠北风沙酷烈洗礼后的古铜色,布满了刀刻般深刻的皱纹,每一道都仿佛藏着无数的算计与风霜。但最令人心悸的是他一双眼睛,锐利得惊人,如同在高空盘旋、锁定猎物的苍鹰,闪烁着冰冷而极度理性的光芒,看不到丝毫乌勒吉那种狂热的宗教虔诚,反而更像一位久居上位、手握生杀大权、冷酷无情的统治者或战略家。

他手中随意地把玩着两枚鸡蛋大小、光滑如镜、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色金属球,球体在他修长有力的指间无声而流畅地转动着,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他的出现,如同一种无形的信号,让周围所有忙碌的赫连部众都不自觉地放缓了动作,甚至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微微躬身,低下头颅,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敬畏与恐惧之色,营地间的嘈杂噪音都瞬间降低了不少。

“是绝顶高手。内力修为深不可测,精神力更是庞大而诡异。”徐逸风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几乎是凭借着唇语传递信息,他体内的真气本能地微微加速流转起来,肌肤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那敛而不发、却如同深渊般深不可测的恐怖气息。此人绝非单纯的萨满或指挥官,其武道修为恐怕已臻化境,远在乌勒吉之上,是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这位特使首领并未立刻介入具体的破解工作,而是先用那冰冷得不含一丝人类情感的眼神缓缓扫视全场,目光在那名技术人员和红衣萨满身上略微停留,似乎是在冷静地评估着工作进度和效率。他的视线所及之处,那些凶悍的赫连部精锐连大气都不敢喘,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

观察片刻后,他似乎对当前的破解进度不甚满意,几不可察地微微皱了下眉。但他并没有出声斥责或催促,只是缓步走到了那面正在遭受蹂躏的巨门前,如同一位主人审视自己的财产。

他抬起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随意地做了一个手势。那两台轰鸣的钻机和挥舞的巨大撞锤立刻如同被掐住脖子般,戛然而止,巨大的噪音瞬间消失,只剩下风雪依旧的呼啸和那红衣萨满从未停歇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扭曲吟诵声,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特使首领沉默地凝视着巨门中心那片被邪力侵蚀得最严重、光芒紊乱的区域,缓缓伸出了一只枯瘦但异常稳定、仿佛由钢铁铸就的手。他并没有直接接触门体,只是虚按在距离门面约半尺的空气之中。

下一刻,徐逸风远超常人的敏锐神识清晰地感知到,一股极其阴冷、晦涩、却又庞大精纯无比的精神力量,如同无形却粘稠的黑色潮水般,从那位首领身上悄然涌出,精准而缓慢地渗入巨门的能量结构之中。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精神探测,远比红衣萨满的粗暴侵蚀更加危险和精准。

巨门表面那些被侵蚀的符文,光芒瞬间变得极度不稳定,疯狂地明灭闪烁,仿佛在痛苦地挣扎。门上雕刻的那些古老而神秘的生物图案,其眼睛部位似乎被这股外力强行激活,微微亮起猩红的光芒,隐隐流露出一股被惊扰的、痛苦与愤怒交织的拟人化情绪,仿佛守护的英灵正在哀鸣。

大约过了令人窒息的十几个呼吸的时间,特使首领才缓缓收回了手,那股庞大而令人压抑的精神压力也随之如同潮水般退去。他沉吟了片刻,侧过头,对旁边的红衣萨满和技术人员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由于距离和风雪的干扰,徐逸风无法听清具体内容。

但他看到那技术人员立刻如同接到圣旨般,在仪器上更加快速地操作起来,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刷新;而那名红衣萨满则立刻改变了吟诵的节奏和音调,变得更加尖锐急促,法杖顶端射出的污秽能量也随之变得更加集中、更具穿透性,不再漫无目的地污染大片区域,而是精准地指向了巨门左上角一个原本并不起眼的、雕刻着复杂星象图谱的特定区域——那很可能正是特使首领刚刚探测出的关键能量节点之一!

同时,特使首领又从怀中贴身之处,取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黑色金属圆盘,边缘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断裂状,像是从某个更大的、完整的整体上强行碎裂下来的。其材质与徐逸风怀中的“星槎碎片”有几分遥远的相似之感,似乎同源,却又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散发着一种更加幽暗、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机和光线的邪恶气息。

“碎片?!另一把‘钥匙’的碎片?!”柳七娘忍不住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摸向自己怀中的那个冰冷铜匣,似乎里面的东西正在与之产生某种感应。

徐逸风眼神骤然一凝。那确实像是一把“钥匙”的碎片,但其散发出的特质,绝非“星槎碎片”那种相对中正平和、与天地共鸣的感觉,反而充满了某种……被强行扭曲、污染、注入了无尽怨毒与黑暗后的堕落特质,令人望之生厌。

特使首领并未试图用这枚充满不祥的碎片去直接接触或开启门扉,而是将其轻轻放在了门前冰冷的雪地上。他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复杂而诡异、充满亵渎意味的手印,口中快速念出几个短促而拗口的音节。

那黑色碎片骤然亮起,但并非发出光芒,而是散发出一种不祥的、吞噬周围光线的幽暗波纹,如同在水面滴入浓墨。波纹无声地扩散开来,并未直接冲击巨门本体,反而像是与红衣萨满那邪异的术法产生了某种邪恶的共鸣与增幅,进一步极大地增强了那污秽能量的侵蚀力和穿透性!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场感知敏锐的人,似乎都在灵魂深处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却充满了极致痛苦与怨毒的嘶嚎,仿佛有什么无辜的灵魂或强大的存在被生生禁锢、折磨在那小小的碎片之中,成为了邪恶力量的源泉!

“他们在用另一种被污染、被诅咒的‘钥匙’碎片作为邪恶能量的增幅器,辅助那个萨满的邪术进行定向破坏!”徐逸风瞬间明白了对方那诡异而歹毒的意图,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们并非没有‘钥匙’,而是拥有一种错误的、被黑暗扭曲的‘钥匙’,并试图以血祭或怨灵为燃料的邪法来驱动它,强行达成目的!这样即便成功,打开的也绝非正道!”

“不能让他们再继续下去了!”徐逸风当机立断,意识到原有的骚扰牵制计划必须立刻做出重大调整,“这种邪恶的暴力破解,不仅可能彻底毁掉这扇古老的守护之门,更可能在成功前就引发不可控的能量大反噬,或者提前释放出里面被封印的、我们根本无法想象的恐怖东西!”墓园低语中反复警告的“代价”与“反噬”,星之民石刻中谆谆告诫的“平衡”,绝非危言耸听!

“夏侯!”徐逸风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无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优先干扰那个萨满的施法和那个邪恶碎片的作用!用你最拿手的方式!赵莽,准备制造最大的动静,吸引所有守卫的注意力,给他们来个敲山震虎!七娘,注意观察能量流动,看有没有机会接近那个碎片或者找到打断他们仪式的关键点!”徐逸风迅速下达新的指令,目光锐利如刀,“行动!”

夏侯琢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惯有的坏笑,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扣住了几枚边缘锐利无比、造型奇特的哑光回旋镖,镖身上似乎还涂抹着某种东西。“瞧好吧头儿,保证让那跳大神的换个调子哼哼,给他来个终身难忘的惊喜!”

赵莽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脸上露出兴奋而狰狞的笑容,从背后迅速解下了那面厚重的包铁木盾,牢牢绑在左臂上,另一只粗壮的手则紧紧握住了那柄饱饮鲜血的厚背砍刀:“早就等不及了!俺这把骨头都快生锈了!这就给他们闹个天翻地覆!”

柳七娘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将那个冰冷的铜匣更紧地抱在胸前,仿佛它能给予自己力量和指引,目光则如同最精准的尺子,紧紧锁定了那块正在散发着不祥波动的黑色碎片,试图找出它的能量运行规律。

更高处的冰崖之上,一片晶莹的雪花悄然飘落,违反重力般悬停在雪狐那纤细苍白的指尖,她清冷得如同冰晶的眼眸穿透层层风雪,精准无比地捕捉到了下方那片混乱营地中,即将被引爆的混乱起点。

特使的真容与手段已然显露,其诡异、酷烈、深不可测的程度,远超之前的任何预估。一场力量悬殊的正面冲突,已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第67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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