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遍布全身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与刺痛。林曦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镜面断壁,大口喘息,试图将那股几乎要冻结思维的、属于“清洁者”的冰冷余悸从脑海中驱散。
怀中的小雅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那令人不安的恐怖气息,即使在昏迷中,她的身体也微微瑟缩了一下。林曦立刻收紧手臂,用自己残存的、微薄的体温包裹住她,目光却如同最警惕的夜枭,死死扫视着周围这片被称为“传承殿”的规则坟场。
昏暗,破碎,死寂。
这是她对这里最直观的感受。光线不知从何而来,微弱而惨淡,勉强勾勒出巨大殿堂扭曲而宏大的轮廓。高耸的穹顶由无数面巨大的、棱角分明的镜面构成,本该映照万千,此刻却大多破裂、黯淡,如同蒙尘的巨眼,空洞地凝视着下方的废墟。仅存的几面完好的镜面,也映照出扭曲变形、光怪陆离的景象,仿佛空间本身就在这里打了结。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腐的气息,像是亿万年的尘埃与冷却的金属混合,又隐隐透着一股惰性却无比庞大的规则威压,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更深处,则混杂着一丝极淡、却绝不容忽视的蚀化特有的腥甜与虚无感,如同附骨之疽,宣告着此地也未能完全幸免。
地面上,墙壁上,随处可见大战后的惨烈痕迹。巨大的爪痕撕裂了不知名的合金墙壁,边缘焦黑又覆盖着永不融化的寒霜;散落着晶莹的碎片,依稀能分辨出曾是某种精密仪器或装置的一部分,如今却只剩残骸;一些地方凝固着大片大片的、色彩诡异的结晶,那是高度凝聚的规则能量失控爆发后留下的可怕伤疤,散发着极不稳定的波动。
林曦甚至在一处相对开阔的、像是广场的地方,看到了一具被一柄苍白得没有任何反光的能量长矛,死死钉在一面巨大主镜面上的庞大骨架。那骨架晶莹如玉,即便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仿佛其主人生前拥有撼动规则的力量。但此刻,那玉质的骨骼上布满了蛛网般的漆黑裂纹,那是被“协议病毒”彻底侵蚀、污染后的痕迹,触目惊心。
这里,是荣耀的殿堂,也是绝望的坟场。是规则的起源地之一,也是规则被扭曲、被毁灭的证明。
【规则解析度(上古战争\/协议侵蚀\/空间畸变):+3%】鬼书无声地在她意识海中更新了进度,代价是识能再次悄然流逝了数十点。每一点见识的增长,都伴随着对这片废墟所承载的悲怆与恐怖的更深体会。
她不敢久留。按照那头濒临彻底疯狂的守护兽用最后一丝清明传递的路径信息,林曦抱着小雅,如同幽灵般在巨大的废墟和残骸中穿梭。
她的“规则视界”一直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视野中充斥着无数破碎的、死亡的、纠缠在一起的规则线条,杂乱无章,疯狂地干扰着她的感知和判断。大脑如同被塞进了一个充满杂音的蜂巢,嗡嗡作响,各种因San值过低而产生的幻觉低语再次开始萦绕——角落里蠕动的阴影、镜中一闪而过的扭曲倒影、耳边虚无缥缈的哭泣与嘶吼……
【San值:12(极度危险!精神崩溃临界!)】
鬼书的警告冰冷而刺眼。她知道,自己游走在彻底疯狂的边缘,每一次使用能力,每一次接收信息,都在加速这个过程。但她别无选择。
路径信息并非完全清晰,许多地方已经因为后续的破坏而改变。她必须时刻依靠鬼书的辅助计算和自身对危险那近乎本能的直觉进行微调。
【检测到前方17米,地面存在“凝固的规则裂痕”,能量反应不稳定,建议规避。】
鬼书弹出一条提示,同时标注出地面上那片不易察觉的、如同黑色闪电被定格般的区域。
林曦小心翼翼地绕开。她毫不怀疑,一旦踩上去,引发的规则反噬足以让她和小雅瞬间被混乱的规则洪流撕碎或同化。
【右侧廊道检测到微弱能量扫描波动,疑似“清洁者”巡逻路径,建议隐匿。】
她立刻缩回一根倾倒的巨大石柱后面,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几乎要停止。几秒后,那团半透明的、中心闪烁着冰冷几何符号的苍白能量聚合体无声地滑过,它所过之处,连空气中那些细微的、不规则的尘埃运动都变得“规范”而死寂。直到那令人心悸的冰冷感彻底远去,她才敢继续前进。
潜行,观察,计算,规避。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次呼吸都心惊肉跳。精神高度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识能在持续消耗,用于维持规则视界、驱动鬼书进行环境分析、以及压制自身那因环境刺激而蠢蠢欲动的蚀化之力。
【识能储备:41%... 40%...】
消耗速度比预想的更快。这片废墟本身就在无意识地吞噬着闯入者的力量。
她穿过一条被巨大落石掩埋了近半的回廊,根据守护兽的指引,这里应该有一条通往核心区域的备用路径。费力地攀爬过尖锐的碎石,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相对完好的巨大殿堂,比之前经过的任何地方都要宏伟和……“干净”。穹顶高耸,虽然许多镜面同样破裂,但整体的结构大致完好。殿堂的中心,是一个由层层叠叠向上收拢的、某种透明晶体阶台环绕而成的祭坛。那些阶台上铭刻着无数繁复而玄奥的符文,此刻大多黯淡无光,但依旧能感受到其曾经蕴含的磅礴力量与精密规则。
而祭坛的最中心,悬浮着的东西,瞬间攫取了林曦全部的注意力,让她几乎忘记了呼吸,忘记了那如影随形的冰冷与恐惧。
那是一颗约莫拳头大小、被完美包裹在纯净澄澈晶体中的光团。
温暖、柔和、充满难以言喻的生机的乳白色光芒,从那光团中散发出来。它的形态并非标准的球体,而更像是一颗……正在缓缓跳动的心脏!每一次舒缓的搏动,都荡开一圈柔和而强大的能量波纹,如同母亲最温柔的抚慰,又如创世之初最纯净的规则律动。
这波纹轻柔地扩散开来,驱散着周围空间的死寂与阴霾,连空气中那令人不安的蚀化气息都被逼退了几分。林曦甚至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躁动不安、如同跗骨之蛆的蚀化之力,在这光芒的照耀下,竟然罕见地变得温顺了一丝,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她意志的虚无与腥甜感,也似乎被稍稍抚平。
规则之心(the heart of Rules)!或者说,是这座传承殿、乃至星标体系中最纯净、最本源的规则能量核心!未被完全污染的那一部分!
希望!近乎实质的希望之光就在眼前!只要得到它,或许就能压制蚀化,修复星标,甚至……找到拯救小雅、弄清一切真相的关键!
强烈的渴望瞬间冲垮了疲惫,林曦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但下一秒,冰冷的现实如同最残酷的冰水,兜头浇下,让她瞬间僵在原地,血液都几乎冻结。
因为在那散发着纯净光芒的晶体心脏周围,三个苍白、半透明、没有固定形态的“规则清洁者”,正以一种绝对精确、完美互补、毫无任何死角的等边三角阵型,无声地环绕着祭坛缓缓巡逻。
它们如同最忠诚、最冷酷的卫士,中心那不断旋转的复杂几何符号闪烁着绝对理性、不含一丝生命情感的冰冷光芒。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任何未经授权的靠近,任何“异常协议”的触碰,都将迎来最彻底、最无情的“净化”。
那不是能够力敌的存在,甚至不是能够投机取巧的存在。它们代表的是此地最高、也是最冷酷的规则本身。
林曦蜷缩在一根巨大的、表面布满裂纹的镜面柱后方,心脏沉到了谷底。获取这“规则之心”的难度,远比想象中更加令人绝望。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死死锁定那三个不断移动的清洁者,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残存的识能疯狂注入鬼书。
【分析目标:‘规则之心’晶体封锁机制…】
【分析威胁单位:‘规则清洁者’巡逻规律、侦测半径、反应速度…】
【计算最优规避路径及获取方案…计算中…】
【识能消耗:-25点\/秒…】
【警告:识能储备低于35%…持续计算将加剧精神负荷,可能导致San值进一步降低。】
困难。令人窒息的困难。
但就在林曦全部心神都被前方那希望与绝望并存的祭坛所吸引,鬼书超负荷计算着那近乎无解的难题时——
她没有立刻察觉到,在她身后不远处,一片深邃的、被更多坍塌物和扭曲阴影所覆盖的废墟角落里,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空间涟漪,悄然荡漾开来。
那涟漪的中心,一点冰冷的、带着某种古老而漠然的审视意味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层层障碍,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她毫无防备的背脊之上。
那视线中,似乎并无明显的恶意,却也没有丝毫温度,如同高高在上的神只,俯视着误入棋盘的渺小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