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柴的暴怒,让阿墨愕然,猝不及防。
“柴,柴哥,何出此言?怎能说是东方将军杀了阿姨?”
“肖离墨!你失忆了不成?!”阿柴怒道:“当年是你陪我一同寻找我母亲,她如何惨死,你不知道?”
“这……”阿墨一时无言以对。
“休再跟我提什么玉门关、东方卫!”
阿墨定了定神,道:“柴哥,阿姨的死,也不能全怪东方将军!他去袭营,为的是烧匈奴粮草,哪知营中还有浣妇庖厨?当时四下里火光冲天,乱作一团,错杀阿姨的,也未必是东方将军啊!你我在营外被汉军发现,不就是东方将军放了我俩吗?”
“够了!你口口声声替东方卫说话,我问你,他不带兵袭营,我娘怎会惨死?我不怪他,怪谁?”
阿柴这一喝问,阿墨倒是被点醒了,当下凛然道:
“柴哥,归根到底,害死阿姨的正是匈奴啊!匈奴和大汉征战,凭什么去焉耆抓丁?壮年男丁抓完,老人妇人也不放过!比如汉军出征,从来不强征浣妇!还有,我们路上就听到消息,匈奴打算撤军后将抓来的焉耆人一律处死,阿姨也逃不过,你都忘了吗?!”
“我不管!我只知道,约定的时间到了,咱俩已经摸下山去了!东方卫不来,或者哪怕晚半个时辰才来,我娘就有救了!”说到此处,阿柴已是泪流满面。
丧母之痛,阿墨也曾体会,见到阿柴如此伤心,便不再争辩什么。
阿柴道:“阿墨,沙罗多逼走了你,你无处可去,投往玉门关,我不怪你。但你休再和我提玉门关。咱们今后各为其主,各走各路!若老天非要你我沙场相见,你杀我,我不怨你;我杀你,你也休要怨我!”
阿墨回到平西寨,略显失魂落魄。
众人围上来关切询问,阿墨只道:
“那只老虎死了,也未发现其他老虎的踪迹,附近村寨应该安全了。”
“可是,肖校尉脸色何故如此苍白?”
“我也只是累了,你们不必担心。”
送别众人,阿墨闷闷躺下。
另一头,阿柴回到大营,则是神采飞扬。
茶尔泰迎上来问:“柴将军,一切顺利否?”
不等阿柴回答,先行回营的萨哈大声嚷道:“自然是顺利!我与柴将军配合得天衣无缝!”
“如此便好,两位将军演技了得!茶某佩服!”
“那是,我萨哈干什么成什么!”萨哈显然非常兴奋。阿柴却若有所思道:“也不全然是演。这其中几分真,几分假,谁又说得清?”说罢,去查看萨哈左肩上的伤势。
茶尔泰继续恭维:“柴将军,你一招苦肉计加上欲擒故纵之计,老辣无比!下一步何时行动?”
“不急,慢工出细活,先晾晾墨王爷。”经历上一次急攻平西寨的惨败,阿柴如今已然沉稳许多。
“那这老虎……”
“对,我差点忘了!”阿柴说完,将萨哈唤来:“老虎今日喂饱,明日装笼,送还骨都侯。”又转头问茶尔泰:“我说伤三人以内,保准计策成功。如今只要了二人性命,我没食言吧?”
茶尔泰立在原处,待萨哈出去,问:“柴将军果真如此笃定?”
“墨王爷入戏很深,不会怀疑什么。”
“如此便好,也不必再伤无辜村民的性命了!”茶尔泰长吁一口气,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
“柴将军既然不食言,茶某有一锦上添花之计,愿献与柴将军。”
“哦?什么计策?说来听听?”
“茶某答应过柴将军,一定帮忙救出小丫。如今正是时候。”
阿柴闻言大喜道:“当真?如何救?求茶参军教我!”
茶尔泰走到阿柴身旁,耳语一番。
阿柴喜极而泣,单膝下跪,抱胸深鞠一躬谢道:“妙计!妙计啊!茶参军,此计若成,你便是我与小丫此生最大的恩人!”
茶尔泰赶忙扶起阿柴道:“此计定成,但谢就不必了。不过柴将军,我有些话可要说在前头。”
“参军请讲!”
“茶尔泰之前劝过柴将军,要以攻克玉门为重,再考虑小丫的事,那是因为有了玉门之功,柴将军才有请求骨都侯和汗王赐婚的筹码!”
“此一节我知!”
“如今时移势易,既然先有了救出小丫的办法,玉门关也未必真的要打了吧?”
阿柴退了退,狐疑道:“参军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茶尔泰解释道:“匈汉相争逾百年,难得签了和约,匈汉两方、乃至西域数十国的百姓,都可以休养生息,互通商贸,过上安居乐业生活!柴将军辛苦筹谋,一心救出小丫,不也是为了与心上人安安稳稳地共度一生吗?”
“参军,请明言!”阿柴凝住了笑容,沉声道。
“好,那我便直说了!”茶尔泰行礼朗声道:“茶尔泰之计,非为攻伐玉门关所献,乃是为柴将军一生幸福而献!愿柴将军救出心中所爱,天高海阔,远走高飞,为身后匈奴、大汉、车师、焉耆及诸国万千百姓留下和平、安宁的生活!”
“你是让我带小丫走,放弃攻伐玉门关的计划?”
“正是!”
“茶参军,你也是幼稚!你以为我不打,就没其他人打了么?”
“恕我直言,柴将军,骨都侯何等精明之人,若有它选,为何找你?你连区区一千人马都凑不齐!”
“你!”阿柴最忌人说他的人马不齐,几乎发作,但还是强忍下来,冷笑道:“好一个‘天高海阔,远走高飞’,你倒是说说,我能去哪儿?”
“去投墨王爷啊!”茶尔泰道:“不妨假戏真做,柴将军,以后便无需再演戏了!”
“茶参军,你不知我心头之恨!叫我去玉门关,绝无可能!休要再提!”
“那便不去玉门关!大汉疆土浩浩,柴将军一身本事,还怕没有安身立命之所么?”
“你这是在教我叛变、叛国!”
“将军不是匈奴人,何来‘叛国’?只要走后不回头与匈奴作战,何来‘叛变’之说?
阿柴转身,缓缓走了两步,坐了下来,似有心动。
茶尔泰低头抱胸,恳切请求:“柴将军,请三思!”
阿柴偷偷瞟了了茶尔泰一眼,仰天长叹一声,闭眼道:“依你之计,先替我给骨都侯和汗王写信吧……其他的,让我再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