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那些经过自己妙手回春、最终母子平安的案例时,王稳婆脸上便会焕发出骄傲自豪的光彩,皱纹都笑成了菊花。
而提及那些自己拼尽全力却终究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母子俱亡的惨剧时,老人又会忍不住落下痛心的泪水,声音哽咽。
秦玥的心情也随着她的讲述而起起伏伏,时而欣喜,时而悲伤。
直到日头西沉,屋里的茶水都续了好几壶,王稳婆仍有说不完的话。
秦玥与她约好明日再来请教,这才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她忽然想起一事,转身对王稳婆说:
“婆婆,牡寨那位族长夫人的儿媳,就是我跟您提过的那个胎儿过大的嫂子,估计临产时还会有些凶险。他们可能会备上厚礼,来石城请您过去帮忙接生。”
王稳婆闻言,下意识地想摇头拒绝,年纪大了,不愿远行,更怕去了陌生的地方水土不服。
但听秦玥紧接着说:“到时候如果我来请您,您愿意和我一起去吗?有您在旁边坐镇,我心里才踏实。”
看着秦玥信任而恳切的目光,王稳婆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成吧。既然你也去,那我老婆子就也走这一趟。”
接下来的几天,秦玥几乎每天都泡在王稳婆家里,如饥似渴地吸收着那些书本上学不到的,最鲜活实用的知识。
遇到有妇人家来请王稳婆去接生,只要情况允许,秦玥也会跟着一起去,在实践中观察学习。
她的手札以惊人的速度增厚,很快就快记满了。
隋安儿看到女儿废寝忘食的样子,既心疼又骄傲,默默地去书肆买了好几本纸张厚实的空白册子,整齐地放在了秦玥的书桌上。
秦玥晚上回到家,看到桌上那摞新本子,瞬间明白了母亲无声的关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当秋风吹黄了稻浪,空气中弥漫开丰收的醇厚气息时,吉克喜气洋洋地来到了石城,他是专程来接女儿阿依回家的。
阿依离家快一年了,虽然在这里生活得很好,但听到可以回家,还是高兴的蹦了起来,小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
秦玥也为她高兴,同时这意味着,她可以继续跟随莫苏学习接骨术了。
秦阳和岩桑看着如今气质沉稳、颇具威仪的吉克,笑着打趣道:
“吉克老弟,现在是不是该改口,叫你一声‘兹莫’了?”
吉克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黝黑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连忙摆摆手,语气依旧朴实:
“秦大哥,岩桑大哥,你们就别取笑我了。还是叫‘吉克老弟’听着最舒服、最亲切。”
三人对视一眼,不禁同时哈哈大笑起来,情谊尽在不言中。
秦玥回屋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袱,出来和阿依站在一起,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父母。
隋安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走上前,宠溺地点了点女儿的鼻子,叮嘱道:
“去吧去吧,就知道你闲不住。去了爨寨,一定要注意安全,别只顾着埋头学医术,忘了照顾自己,听见没?”
吉克闻言,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声音洪亮:
“嫂子你放心。玥儿去了我们爨寨,别说受伤,就是瘦了二两肉,你唯我是问,我吉克提头来见你。”
隋安儿被他的话逗笑了:
“哎哟,哪就那么严重了,还要提头来见?你们一家子都是实诚人,玥儿跟着你们去,我还有啥不放心的?”
林郎中见两个徒弟都要去爨寨,自然也要一起。
拉则懂事地帮林郎中收拾行李和药箱。
吉克看着拉则,温和地问道:
“拉则,你也很久没回寨子了,这次要不要也一起回家看看你阿嫫?”
拉则闻言,眼中闪过渴望,但还是先转头看向秦阳和隋父。
隋父立刻说:“回去,必须回去。来了这么久就没怎么回去过,你等等。”
他说着,风风火火地转身进屋,很快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塞给拉则,里面装满了茶叶、糖块、盐巴等物事:
“带上带上,带回去给你娘!”
拉则接过沉甸甸的包袱,脸上笑开了花:
“谢谢阿普,我……我明天就回来。”
隋母嗔怪道:“傻孩子,急什么?多在家待几天,好好陪陪你娘,帮家里干点活。”
“铺子里有你屠叔和苏姨帮着照看呢,不差你这两天,听话。”
苏春意也接过话头,温声道:
“拉则,听你阿喔的话,多玩几天,好好陪陪家人。铺子里有我们呢。”
拉则见大家都这么说,便不再坚持,笑嘻嘻地背起包袱,站到了吉克身后,准备一起回家。
阿土这次却罕见地没有跟着秦玥他们一起去爨寨。
他心里有了别的计划,他快速收拾好行囊,与家人告别后,翻身上马,一扬鞭,便朝着弥州的方向疾驰而去。
安禾看到哥哥刚回来没多久又走了,小嘴一瘪,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
阿土娘赶紧抱起女儿,柔声安抚道:
“安禾不哭,哥哥有事要办。走,阿娘带你去找瑶瑶妹妹玩,好不好?”
安禾听到“瑶瑶”两个字,立刻止住了哭声,眨着泪汪汪的大眼睛,用力点头:
“瑶瑶!瑶瑶!”
阿土娘笑着,抱着小女儿朝隋记食肆走去,边走边念叨:“对,咱们去找瑶瑶玩。”
因着官道还在修缮,路途颇多不便,阿土一路快马加鞭,也直到第三天中午才风尘仆仆地赶到刘昌家。
苏秀音得知阿土来了,喜出望外,赶紧打发仆人去铺子里叫刘昌回来,自己则亲自到大门外迎接。
阿土见到苏秀音,笑着问好:
“婶子好,我又来打扰你们了。”
苏秀音看见阿土,笑得合不拢嘴,亲热地拉着他进门:
“傻孩子,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能来,婶子不知道多高兴,快进来快进来,昌儿马上就回来。”
刘昌的爷爷奶奶听说阿土来了,也高兴地赶到前厅。
两位老人一见阿土就喜欢得不行,这个摸摸头,那个拉拉手,最后竟一人塞给阿土一个沉甸甸的大红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