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便耐心解释道:“每天一顿,您可以选中午或者晚上。按月付钱,每月只要四百五十文。再额外收您十文钱的碗筷押金,这个押金只交一次,等您哪天不再包月了,碗筷完好无损,这十文钱立马全额退还。”
“每天都是一份管饱的米饭,两个扎实的荤菜,三个清爽的素菜,还送一碗当日例汤。到了饭点,我们伙计免费给您送到铺子里来。第二天送新饭的时候,再把前一天的碗筷捎回去洗刷干净,您一点心都不用操。”
很多商户一听,立刻心动不已。仔细一算,这比每天自己去店里吃足足便宜了三十文钱。
而且还能直接送到铺子里,不耽误做生意,这简直太划算了,于是不少掌柜的当场就拍板决定包月,图个方便实惠。
有几个相熟又豪气的熟客,甚至直接一口气交了三个月的钱,把钱塞给秦阳时还笑着打趣道:
“秦老板,咱们这老主顾了,以后送饭可得吩咐厨房,多给我舀些肉啊。”
秦阳笑着接过铜钱,将客人的姓名、铺址、份数、用餐时间仔细记在一个专门的本子上,爽快应道:
“您放心,绝对给您多来些肉,另外再额外送您一碟我岳母亲手腌的小咸菜,嘎嘣脆,开胃又下饭。”
包月服务一推出,果然大受欢迎,订餐的本子上很快就记了密密麻麻几十家。这样一来,原本的人手就明显不够用了,急需一个专门跑腿送饭的伙计。
这送饭的活儿看似简单,实则需要腿脚勤快、记性好、为人可靠还要有点力气。
秦阳和隋安儿连着找了好几天,来应征的人不是嫌工钱低,就是看着不太牢靠,一直没找到合心意的。
这天午后,刚刚忙过午间最喧闹的饭点,送走最后一位堂食的客人,拉则正在收拾桌椅碗筷,隋安儿在柜台后低头算着上午的账目。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有些犹豫地走进了食肆。
来人竟是周娘子。她最终还是答应了去玉叫家做保母,照顾玉叫的孩子。
隋安儿见到她很意外,又见她独自一人,便关切地问:“妹子,你怎么来了?小宝呢?没抱过来?”
周娘子脸上露出些许放松的笑容,说道:“我把他托付给隔壁一位信得过的阿奶照看着,每个月我给阿奶二百文钱,也算是份收入,她照看得也尽心。这个时辰,小宝应该正睡午觉呢。”
隋安儿一听便放下心来,赶紧拉着她坐下,倒了杯热茶递给她,又关切地问她吃过饭没有,没吃的话她现在就去后厨炒两个快菜。
周娘子连忙拉住起身就要往厨房去的隋安儿,让她重新坐下,语气带着感激和一丝急切:
“安儿姐姐,你别忙活了,我知道你这个点刚忙完,肯定累着呢。我今儿来,是有件事想跟你说说,说完就走。”
她先是郑重地再次感谢隋安儿之前热心帮忙牵线,让她得以去玉叫家做保母。
“东家两口子为人和善又大气,从不苛责我,给的月钱也丰厚,真是极大程度上缓解了我一个寡妇带着幼子过日子的难处。这份恩情,我一直记着呢。”周娘子言辞恳切。
最后,她话锋一转,试探着问:“我前几日偶然听人说起,你家食肆生意越来越好,正在找人帮忙送货?不知道找到了合适的人没有?”
隋安儿一听,便知周娘子可能有人选推荐,便顺势说道:
“还没呢,正为这事发愁。妹子可是有合适的人推荐?”
周娘子点点头,却又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怜悯之色,开口道:
“嗯,是有一个人选。只是她是个被休弃的妇人。”她顿了顿,似乎在想如何开口:
“她叫刁秀英,和我是一个村里长大的手帕交,真是苦水里泡大的……”
接着,周娘子将刁秀英的悲惨遭遇细细道来:当年家里穷,为了给哥哥换亲,她被嫁给了同村一户姓王的人家。
那家人拿她当牲口使唤,干最累的活,吃最差的饭,还动辄拳打脚踢,发泄不满。
她怀过两个孩子,都被那狠心的丈夫和婆婆活生生打流产了。她实在害怕再待下去会被打死,鼓起勇气提出了和离。
谁知那家人咬死了不和离,只答应休妻,还反过来逼她赔钱,补偿所谓的“聘礼损失”。
她最后被逼得走投无路,咬牙绞了自己一头长发卖掉,把所有的钱都给了那家人,甚至还被逼着签下了一张五两银子的欠条,才终于换来了一纸休书。
“她是真没活路了,被休之后娘家嫌她丢人不肯收留,只好来石城投奔我。”
周娘子看着隋安儿,眼神带着恳求:
“秀英她为人最是勤快本分,不怕苦不怕累,什么脏活重活都能干,手脚也干净。我就想着……想着你们这送饭的活儿,她或许能试试?”
隋安儿听着,心里对刁秀英的遭遇充满了同情,但她没有立刻一口答应。生意毕竟是生意,同情不能代替能力。
她沉吟了一下,对周娘子说:“妹子,你的为人我信得过,你推荐的人,想必人品是好的。只是这送饭的活儿,也确实需要能认路、能记事儿、腿脚麻利。你看能不能让她先过来看看,双方都瞧瞧合不合适?”
周娘子闻言,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连连点头:
“应该的,应该的。合适就留下,不合适千万别勉强。我这就回去告诉她,让她明天,不,就今天下午过来给你看看。”
说完,周娘子便风风火火地告辞了。
没想到,送走周娘子还不到半个时辰,食肆里就来了一个女人。
她身形瘦削,穿着洗得发白却十分干净的粗布衣裙,头上严严实实地包着一块同色的粗布头巾,显然是为了遮盖被绞短的头发。
她一双手粗糙无比,布满了老茧和细小的伤口,一看就是常年干粗活重活留下的痕迹。
按周娘子所说,她年纪应该和周娘子相仿,也就二十上下,但生活的磨难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眉宇间带着一股化不开的愁苦和怯懦,看上去竟比隋安儿还要年长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