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见她同意,便吩咐张嬷嬷:“张嬷嬷,这事儿你记着,等过了今日,就去秦家问问隋娘子的意思。若她愿意,工钱待遇都好商量,主要是照顾好荔娘这一口的饮食。”
张嬷嬷连忙应下:“是,夫人,老奴记下了。”
张嬷嬷退下后,王夫人沉吟片刻,又对周荔低声说道:
“还有一事,也该让你知晓。言儿那孩子……前些时日,对那秦玥丫头,似乎是有点上心。”
周荔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想到秦玥的出身和额上的刺字,脸色微变,急忙道:“这……这恐怕不行吧?母亲,这……”
王夫人示意她稍安勿躁,压低声音道:“你听我说完。最开始呢,或许是有些少年人情窦初开,加之那丫头确实生得好,性子也好,言儿难免有些牵肠挂肚。”
“但后来,他跟阿土、刘昌那几个孩子玩到一起,整日里琢磨着怎么强身健体、怎么去乡下体察民情,心思反而开阔了不少,对秦玥那点朦胧的心思,似乎也就淡了,如今处得更像是兄妹朋友。”
“还是你父亲说得对,这事啊,堵不如疏。他这个年纪,你越是反对,他可能越是来劲,反倒不如像现在这样,让他自己去经历,自己去分辨。”
周荔听婆婆这样分析,才稍稍放下心来,但眉宇间的忧虑未散:
“话虽如此……可他终究是孙家的长孙,再过两年也该议亲了,这总要是个门当户对、清清白白的官家小姐,对他以后的仕途才……”
王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是这个理,你的顾虑我明白。但咱们也要相信知言,他是个懂事有分寸的孩子,日后自会明白这些道理。”
“我今日告诉你这件事,是觉得不该瞒着你这做母亲的。既然知道了,心里有数就好,暂且不必去管他,让孩子们自己去相处,顺其自然便是。”
见周荔仍有些心事重重,王夫人便有意转移话题,提起了阿依:
“你瞧方才那个小的,叫阿依的那个丫头,更是可怜又可爱。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跟着师父林郎中学医,偏又聪明绝顶,过目不忘,天赋极好,林郎中把她当亲孙女疼呢。”
果然,周荔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听到阿依年幼失恃,她心中顿时涌起浓浓的怜惜。
又听说她如此聪慧伶俐,更是觉得惊奇和喜爱,不由感叹道:
“竟是这样,真是个又可怜又招人疼的孩子。”
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肚子,心里暗暗期盼着,若是腹中这个孩儿,将来也能像阿依那般聪明乖巧、活泼可爱,那该多好。
另一边,秦玥和阿依找到了孙知言。孙知言早已准备好了送给安禾的周岁礼。
见是秦玥和阿依亲自来请,他高兴极了,立刻拿着礼物,和两个小姑娘一起有说有笑地往岩桑家走去。
三人刚进岩桑家院子,就发现里面比刚才更加热闹了。刘昌一家果然已经到了。刘昌兴奋地拉着爹娘爷奶,挨个介绍自己的小伙伴们。
“爹,娘,爷爷,奶奶!这是我常跟你们说的孙少爷,孙知言。这是秦玥,这是阿依,那边抱着个小胖丫头的就是秦熙姐姐。”
刘昌的脸兴奋得红扑扑的。
刘昌的爹娘爷奶都是面相和善、衣着体面的人。他们早已从儿子口中无数次听到过这些名字,尤其是秦玥一家的故事,让他们在唏嘘同情之余,也不禁心生佩服。
此刻亲眼见到这几个孩子,只见男孩们精神奕奕,女孩们落落大方,尤其是秦玥,经历了那般磨难,眼神却依旧清澈明亮,举止从容不迫,丝毫没有畏缩怯懦之态,心中更是平添了几分喜爱。
刘奶奶笑着从随身带来的包袱里拿出几个早就准备好的红封,挨个塞到孩子们手里: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来,奶奶给你们压岁钱,买糖吃。祝你们新的一年都平平安安,快高快大。”
孙知言、秦玥、阿土、阿依,连后来跑进来的秦熙都有份。几个孩子没想到来吃席还能收到礼物,都又惊又喜,连忙道谢:“谢谢刘奶奶!”
苏秀音(刘昌娘)也笑着拿出几个绣工精致的香囊,分给孩子们:“还有苏姨的呢,里面放了安神的药材,晚上放在枕边,能睡得好些。”
“谢谢苏姨!”孩子们的声音更加响亮了,院子里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大人们在一旁寒暄,阿土娘热情地将苏秀音介绍给隋安儿和苏春意认识。三个妇人年纪相仿,又都是爽利性子,很快就聊到了一处。
苏秀音拉着隋安儿和苏春意的手,笑着说:“早就听昌儿说起两位,今日总算见着了。”
隋安儿见苏秀音虽是富家太太,却丝毫没有骄矜之气,言谈亲切,举止大方,心中顿生好感,也笑着回应:
“您说笑了,昌儿那孩子懂事又仁义,我就知道,能教出这样好孩子的父母,定是极好的人。”
苏春意在一旁也笑道:“正是这个理儿。”
三人没聊多久,便以姐妹相称,言谈甚欢。苏秀音看着被隋安儿抱在怀里,啃着自己手指头的秦瑶,那胖嘟嘟、白嫩嫩的小模样实在招人喜欢,她忍不住羡慕地说:
“安儿妹妹真是好福气,两个丫头都生得这般玉雪可爱,看着就让人欢喜。”她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不像我这肚子不争气,就生了昌儿这么一个臭小子,后来就再没动静了。”
苏春意安慰道:“儿女都是缘分,强求不得。生男生女都是老天爷赏的福分。再说了,等以后昌儿给你娶个贤惠孝顺的儿媳妇进门,你不就有女儿了?说不定啊,比亲闺女还贴心呢。”
苏秀音被她说得笑了起来,眼里带着期盼:
“那就借春意姐姐吉言了,真要是有那么一天,我定然把那媳妇当自己亲闺女一样,放在心尖尖上疼。”
正说笑着,阿土娘在灶房那边高声招呼道:“开饭啦,大家都快洗洗手,准备吃饭啦。”
她话音未落,就见阿依像个小炮弹似的,“嗖”一下从隔壁院子窜了过来,一把抱住阿土娘的腿,仰着小脸急急地说:
“嬢嬢,我答应了王夫人和大伯母,要给她们送一大份羊肉汤去的。”
阿土娘看着阿依那着急的小模样,爱怜地轻轻捏了捏她被隋安儿喂养得终于长出些肉的小脸蛋,笑道:
“好!好!没忘,这就给你装,不过要快去快回哦,待会儿席上可是有你意想不到的客人要来哦。”
阿依一听有“意想不到的客人”,好奇心瞬间被吊得老高,连连点头保证:“嗯嗯,阿依一定快快回来。”
秦玥已经手脚麻利地找来了一个干净的带盖子的陶盆,阿土娘给她盛了满满一盆肉多汤浓的羊肉然后放进食盒里。
秦玥刚接过沉甸甸的食盒,就被心急的阿依拉着,姐妹俩一路小跑着往知府衙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