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温尼维尔推开斯莱特林休息室的大门时,石英钟的指针已经指向凌晨三点二十分。她本以为会看到一片昏暗的休息室,却不想壁炉里跳动的火焰将整个空间映照得温暖而明亮。
在墨绿色的沙发上,几个一年级生正围坐成一圈。西奥多皱着眉头在羊皮纸上勾画着什么,潘西的卷发凌乱地散在肩头,德拉科的眼皮已经快要黏在一起却还在强撑着纠正布雷斯的咒语手势。地板上散落着几瓶空了的提神药剂,在炉火映照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
\"你们...\"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在寂静的休息室里却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猛地抬头,德拉科手里的《高级魔咒理论》\"啪\"地掉在地上。
\"首席!\"潘西慌忙想要站起来,却因为久坐而踉跄了一下,\"我们只是在...复习上次的...\"
格温尼维尔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眼下的青黑,胸口突然泛起一阵酸涩。她缓步上前,魔杖轻挥,那些散落的羊皮纸自动整理成一摞。
\"快去睡觉吧,\"她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已经很晚了。\"
西奥多推了推滑落的眼镜:\"可是...\"
\"没有可是。\"她轻轻抽走他手中的羽毛笔,发现笔尖已经因为长时间的书写而开裂。布雷斯正偷偷打着哈欠,却在看到她目光时立刻挺直了背脊。
德拉科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我们只是...不想让您失望。\"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刺进她的心脏。\"听着,\"她伸手拂去潘西发间不知何时沾上的墨水,\"你们已经很棒了。\"
壁炉的火光在她翡翠色的眼眸里跳动,映照出少见的柔软。当她帮德拉科捡起那本厚重的魔咒书时,发现书页边缘密密麻麻全是笔记——有些地方甚至被反复翻阅得起了毛边。
格温尼维尔叹了口气〔影鳞,今天让我熬个通宵吧…他们…需要营养药剂。〕
影鳞想起德拉科他们临走前的样子,默默缠紧了格温尼维尔的手腕〔仅此一次…你…也要让他们休息休息。〕
月光透过黑湖的水波,在她熬制药剂的坩埚里投下摇曳的蓝影。她小心地加入月长石粉末,看着药剂从琥珀色逐渐变成柔和的珍珠白。当第一缕晨光穿透湖水时,30瓶泛着微光的营养药剂整齐地排列在丝绒衬里的木盒中。
天光大亮时,格温尼维尔揉了揉酸痛的脖颈。魔药蒸气在她睫毛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让她翡翠色的眼眸显得格外朦胧。〔我真的...逼他们太紧了吗?〕她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犹疑。
影鳞从她袖中游出,盘绕在空了的坩埚边缘。〔三百年的修真岁月,〕它用尾巴轻点她发红的指尖,〔让你习惯了餐风饮露、不眠不休的修行。〕它望向宿舍的方向,〔但这些孩子们的血肉之躯,还在抽枝发芽的年纪,别忘了,你这具身体可不再是那个能辟谷、不眠不休的修士了〕
格温尼维尔望着自己熬红的双眼在药剂瓶上的倒影。〔我想...我需要专业建议。〕她轻轻合上木盒,用漂浮咒将药剂送往每个斯莱特林新生的床头。在德拉科的瓶子上,她特意系了一条银绿色的丝带;给潘西的那瓶,她加了一滴玫瑰精油。
地窖的石门在格温尼维尔指节轻叩下发出沉闷的回响。门开时,斯内普黑袍翻涌的身影出现在阴影中,他薄唇微启似乎准备说些什么刻薄话,却在看清来人时骤然顿住。
\"莱斯特兰奇,\"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黑眸扫过她苍白的脸色和布满血丝的双眼,\"看来霍格沃茨的课业还不足以让你满足,非要像个格兰芬多一样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你是不是忘记你才从医疗翼出来?\"
但他的动作却与讥讽的语气截然相反——转身时黑袍划出一个利落的弧度,魔杖轻点间,茶具自动开始运作。银质茶匙在瓷杯边缘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的那条多管闲事的蛇呢?\"斯内普突然问道,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嘲讽,\"光知道盯着别人,却放任它的主人像个游魂一样四处游荡?\"他的目光在她眼下青黑的阴影上停留,\"让我猜猜,又一个通宵?\"
格温尼维尔轻轻带上门,地窖的阴冷瞬间将她包围。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厚重的训练计划,羊皮纸边缘已经被她捏得起了皱。
\"教授,我...\"她的声音罕见地带着犹豫,\"是不是给他们太大压力了?\"
斯内普正在倒茶的手微微一顿。红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锐利的轮廓,却遮不住他眼中闪过的复杂神色。他当然知道最近斯莱特林们的异常——平斯夫人已经三次向他抱怨图书馆的宵禁形同虚设,而庞弗雷夫人的医疗翼更是频繁出现魔力透支的一年级生。
\"坐。\"他简短地命令道,将茶杯推到她面前。茶杯底部沉淀着几片舒缓神经的薄荷叶,正在热水中缓缓舒展。
\"德拉科上周在魔药课上把瞌睡豆当成了喷嚏草,\"斯内普的声音依然平静,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刻薄,\"帕金森在变形课上站着睡着了——直接栽进了麦格的讲台。\"
他黑曜石般的眼睛直视着她:\"告诉我,是什么让你突然变成了第二个巴蒂·克劳奇?\"
格温尼维尔的手指紧紧攥住茶杯,热度透过瓷器灼烧着她的掌心。墙上的魔药标本在烛光中投下摇曳的阴影,仿佛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她们的未来...\"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许久未用的齿轮,\"需要现在的努力来换取。\"
斯内普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放下茶壶的动作很轻,银质壶底与桌面接触时却发出\"咔\"的一声脆响。他黑袍的阴影在烛光中延伸,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横亘在两人之间。
\"所以,\"他一字一顿地说,声音轻得可怕,\"你认为透支这些孩子的生命力,就能为他们搏出一个光明的未来?\"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出危险的节奏,\"就像克劳奇对他儿子做的那样?\"
格温尼维尔茫然地抬眼,翡翠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不正常的微光。连续高强度的工作让她的思维变得迟钝,就像一台过度运转的机器,齿轮间已经迸出了火星。
斯内普突然倾身向前,黑袍翻涌间带起一阵混合着苦艾、龙血墨与魔药材料的气息。他罕见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窖最深处传来:\"看着我,莱斯特兰奇。\"修长的手指轻挥魔杖,一杯泛着珍珠母光泽的镇静剂凭空出现在橡木桌上,蒸腾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出朦胧的屏障。
\"我不知道你那个所谓的'修真界'究竟是怎样运转的。\"他缓缓说道,声音里带着隐忍的关切。
冰凉的玻璃杯被强行塞进她手中,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沾湿了她因过度练习而泛白的指尖。\"但在这个世界里——\"他的目光如解剖刀般锐利,划过她颤抖的手指和失去血色的唇瓣,\"人类需要进食、需要休息、需要睡眠,而不是像被施了永动咒的炼金傀儡一样没日没夜地运转。\"
他突然冷笑一声,声音里却带着近乎自嘲的苦涩:\"还记得吗?当我过度服用提神剂倒在地窖时,你是怎么教训我的?昨天晚上又是怎么说的?\"他俯身逼近,黑袍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住她,\"你说'连最精密的炼金仪器都需要冷却时间'——\"
魔杖突然重重敲在桌面上,震得羽毛笔在墨水瓶里惊跳:\"而现在你呢?不仅把整个斯莱特林逼得像准备终极巫师考试的七年级生,\"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压成危险的耳语,\"还在把自己熬成一锅即将蒸干的魔药!\"
办公室陷入沉寂,只有壁炉中的火焰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格温尼维尔怔怔地望着镇静剂中自己的倒影——那张陌生而憔悴的脸,眼下的青黑像是被人用墨水狠狠涂抹过。
\"我...\"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
\"喝下去。\"斯内普不容置疑地命令道,\"然后回去睡一觉。明天我要看到的是一个清醒的首席,而不是一个游魂。\"
当冰凉的药液滑过喉咙时,格温尼维尔感觉那些紧绷的神经终于一根根松弛下来。茶杯从她指间滑落的瞬间,被一道无声的漂浮咒稳稳接住。恍惚间,她似乎听到斯内普又说了什么,但沉重的眼皮已经不受控制地合上了。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模糊地意识到——或许,她真的走得太急了些。
斯内普注视着陷入沉睡的格温尼维尔,眉头紧锁得能夹死一只狐媚子。他魔杖轻挥,一道轻柔的漂浮咒将她安置在办公室的黑色真皮沙发上。
\"愚蠢至极...\"他咬牙切齿地低语,声音却比平时轻了三分。黑曜石般的眼眸扫过桌上摊开的羊皮纸,那些密密麻麻的训练安排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凌晨三点的古代魔文课、连续六小时的黑魔法防御实践、周末六小时的禁林生存训练...这简直比当年黑魔王的食死徒训练营还要丧心病狂。
他的目光又落回沙发上蜷缩的身影。少女苍白的脸颊上还沾着魔药材料留下的银色粉末,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浓重得像淤青。天知道这个固执的姑娘已经多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该死的责任心。\"斯内普低声咒骂着,却还是挥动魔杖召来一条墨绿色的绒毯,轻轻盖在她身上。
转身时,他的黑袍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礼堂里的早餐时间还没结束,他必须赶在那些小巨怪们又开始自虐式训练前阻止他们。
推开礼堂大门的瞬间,斯莱特林长桌的喧闹声戛然而止。德拉科正往潘西的茶杯里偷加提神剂的手僵在半空,西奥多面前摊开的《高阶魔咒理论》\"啪\"地合上,就连一向迟钝的高尔都迅速把藏在袍子里的训练计划塞进了口袋。
\"从今天起,\"斯内普的声音像冰冷的蛇滑过礼堂,\"所有课外训练暂停。\"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他继续道,\"按照正常课表上课,宵禁后不得逗留图书馆。\"
德拉科猛地站起来:\"可是教授,下周还有——\"
\"这是命令,不是建议。\"斯内普的眼神让德拉科立刻噤声,\"如果让我发现任何人...\"他的目光扫过长桌,\"在庞弗雷夫人那里报到,关禁闭到学期末。\"
离开前,德拉科壮着胆子追问:\"教授,我们的首席她...\"
斯内普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却没有回答。只是临走时,长桌上几份培根煎蛋和三明治自动飘进了他变出的食盒里。
地窖的门再次关上时,他望着沙发上依然沉睡的身影,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食盒轻轻落在茶几上,家养小精灵刚烤好的面包香气渐渐驱散了办公室里浓郁的苦艾味。
窗外,黑湖的波光透过玻璃在天花板上投下摇曳的纹路。斯内普坐回办公桌前,羽毛笔尖在格温尼维尔那份疯狂的计划表上划下一道又一道否决线,黑色的墨迹如同斩断枷锁的利刃。
\"简直荒谬...\"他盯着被修改得面目全非的计划表,声音低沉得像是地窖深处传来的回响。凌晨三点的古代魔文课被整个圈出,旁边批注\"除非你想培养一群行尸走肉\";连续六小时的黑魔法防御实践被划掉,取而代之的是\"最多两小时,间隔休息\";周末的禁林生存训练则被直接打了个大叉,旁边龙飞凤舞地写着\"十一岁不是参加三强争霸赛的年纪\"。
斯内普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比利威格虫。他转头看向沙发上沉睡的身影——格温尼维尔蜷缩在墨绿色绒毯下,平日里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银发此刻散落在额前,衬得她苍白的脸色近乎透明。她的呼吸很轻,眼下浓重的青黑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真该让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斯内普低声讽刺道,声音却比平时轻了八度,\"活像个刚从阿兹卡班逃出来的摄魂怪点心。\"他魔杖轻挥,熄灭了最靠近沙发的那盏灯,让沉睡者能睡得安稳些。
羽毛笔在纸上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写道:\"周三下午:集体活动(不得以任何理由取消)\"。最后一个字母的尾巴几乎划破了羊皮纸。
斯内普放下羽毛笔,黑袍袖口扫过桌面上堆积如山的魔药论文。他盯着自己批改的内容,突然意识到这份被修改得面目全非的计划表,与其说是课程调整,不如说是对自己疯狂行径的一种救赎——那个沉迷黑魔法的西弗勒斯·斯内普,不也曾这样透支生命吗?
\"醒来看你怎么解释,\"他对着沉睡的少女冷哼道,却伸手将绒毯往上拉了拉,盖住她微微发抖的肩膀,\"把这些孩子当机器,把自己当...\"
他的话没能说完。窗外,一只巨大的乌贼缓缓游过,投下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办公室。在那一刻,地窖之王的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近乎温柔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