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边缘扭曲了一下，像是被风吹动的布。
陈浩的手没松开操纵杆，指节有点发紧。他没说话，只是把推进器功率往下压了半格，船速慢了一点。
“它还在那儿。”苏珊盯着前方，声音轻得像怕惊到什么。
娜娜站在主控台前，眼睛里的数据流一直滚动。她调出三组频段扫描图，对比能量起伏的节奏。“每二十七秒一次收缩和扩张，规律稳定，不是随机扰动。”
卡尔从后舱探头：“那玩意儿是不是在跟着我们？”
“方向一致，但速度匹配的是区域漂移。”娜娜说，“它没加速，也没变轨追踪。”
陈浩哼了一声：“那就当它是块浮冰，咱们别撞上就行。”
他伸手打开通讯面板，切到短波脉冲模式，输入一串标准识别码。信号发射出去，直奔光影中心。
几秒后，雷达反馈显示信号穿过去了，没反射，也没被吸收，就像打中了一团空气。
“没反应。”他说，“连个回音都没有。”
苏珊记下时间戳：“可能是非实体结构？或者……超出我们设备探测范围？”
“也可能是根本不在乎。”卡尔靠在门框上，“谁知道那东西有没有意识。”
“有意识也不一定听得懂人话。”陈浩关掉通讯系统，“我可不想再发个摩斯密码问它吃不吃午饭。”
苏珊嘴角抽了一下，没笑出来。
娜娜切换到知识库检索界面，快速调取相关模型。“根据现有资料，三种可能性较高。”她说，“第一，高密度等离子云受引力潮汐拉伸形成的动态光幕；第二，空间褶皱导致背景星光折射叠加的视觉幻象；第三，残余能量场在特定频率下激发的驻波效应。”
“说人话。”卡尔说。
“不是外星人。”娜娜看着他，“所有解释都不需要智能文明介入。”
“那就好。”卡尔拍了下扶手，“我还以为要碰上宇宙版城管查身份证。”
陈浩扭头看了他一眼：“你要真碰上，估计第一句话就是‘我没带证件’。”
“那不重要。”卡尔摆手，“重要的是它会不会突然冲过来把咱们撞散架。”
“目前没有攻击迹象。”娜娜说，“也没有主动靠近行为。如果只是顺行漂移，我们保持当前航向和速度，大概两小时后就能脱离它的影响范围。”
“两小时？”苏珊皱眉，“这么长时间一直盯着它，会不会出问题？”
“会。”陈浩说，“盯久了容易觉得自己是精神病。”
没人接话。
舱内安静下来。
主控台的蓝光映在每个人脸上，数据跳动的声音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陈浩把座椅往后调了调，靠背发出轻微的吱嘎声。他左手搭在操纵杆上，右手点了点膝盖，像是在数心跳。
“轮值吧。”他说，“一人一小时盯着前面，其他人轮流休息。别让眼睛累出毛病，万一它真动了，咱得看得清。”
“我第一个。”苏珊拿起记录本，“正好记录形态变化频率。”
“第二个我来。”卡尔说，“反正我也睡不着。”
娜娜没说话，手指还在面板上滑动。她在后台运行一组预测算法，模拟接下来两小时内的轨迹偏移概率。
陈浩看了眼时间，按下巡航锁定。飞船维持匀速前进，姿态稳定。
“行。”他说，“那就这么办。”
第一小时过去得很慢。
光影依旧悬浮在前方，形状缓慢变化，时而拉长成带状，时而缩成一团模糊的团块。苏珊每隔十分钟记一次数据，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格外清晰。
第二小时开始不久，右舷传感器突然报警。
“局部引力梯度异常。”娜娜立刻调出读数，“幅度很小，持续三秒，已恢复。”
“是不是被它吸了一下？”卡尔坐直了。
“不是。”娜娜比对了前后五秒的航迹偏差，“整个能量区都在轻微曲率波动，我们做了自动补偿，位置没偏。”
“吓我一跳。”卡尔摸了摸额头，“还以为要被卷进黑洞里泡澡。”
“泡不了。”陈浩说，“你太胖，卡在入口。”
“滚。”卡尔翻白眼，“我这叫壮实，懂不懂？”
又过了四十分钟。
主雷达上的光影开始变淡，轮廓不再清晰，像是雾气遇热消散。
“距离拉开中。”娜娜说，“我们正在驶出核心区。”
警报逐一解除。护盾负载回落到正常水平。系统界面恢复稳定，不再跳红。
“它走了？”苏珊抬头。
“是我们走远了。”娜娜关闭紧急监控模式，“转入常规巡航。”
陈浩松开操纵杆，整个人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长长吐了口气。“总算熬过去了。”
“你还挺轻松？”卡尔站起来，“刚才谁手心全是汗？”
“那是掌心发热。”陈浩擦了擦手，“天气太闷。”
“这船里哪来的天气？”
苏珊合上记录本，轻声说：“记下了。”
“啥？”陈浩问。
“全过程。”她说，“形态、频率、距离变化、系统响应……全写了。”
“留着以后吓新兵？”
“留着以后参考。”她瞪他一眼。
娜娜退到最后一个监控窗口，确认所有参数回归正常。她转身看向陈浩：“动力系统需检查。长时间高负载运行可能引发过热。”
“现在就去？”卡尔问。
“等会儿。”陈浩摆手，“让我先缓五分钟。刚从鬼门关回来，总得喝口水压压惊。”
“你哪来的水？”卡尔说，“饮水机早坏了。”
“用漏的那点接的。”陈浩咧嘴，“攒了三天，够泡面。”
“你那泡面还是去年的吧？”
“保质期写着‘长期存放’。”
“那是军用罐头。”
正说着，主控台忽然闪了一下。
不是警报，也不是数据跳动。
是一次极短的黑屏，不到半秒，随即恢复正常。
四人都愣了一下。
“刚才……”苏珊开口。
“看到了。”陈浩坐直。
娜娜立刻调取日志。系统记录显示，电源模块有一次微小波动，来自动力舱接口。
“我去看看。”卡尔抓起检测笔，转身往后面走。
陈浩盯着屏幕，没动。
那一下黑屏太短，不像故障。
更像是有人轻轻眨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