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子落在泥里，慢慢往下陷。陈浩趴在地上没动，手撑着下巴，脸都快贴到泥面了。
“再扔一次。”他说，“还是够不着。”
苏珊站在后头，手里攥着绳子另一端，绑在水泥桩上。“你刚才甩偏了，角度不对。”
“我能甩多远我自己知道。”陈浩低声嘟囔，“问题是这泥地吸人，钩子一落地就往下钻。”
娜娜操控无人机升空，机械臂夹住新换的钩索。她调整位置，悬停在卡尔正上方三米处。
“目标距离三点二米。”她说，“准备投放。”
无人机缓缓下降，机械臂伸出，把钩子轻轻放在卡尔手边的枯枝旁。钩尖碰了下泥面，没有下沉。
“拿到了！”苏珊喊。
卡尔的手指颤了一下，慢慢挪过去，抓住钩子，用最后力气往胸前拉。绳索绷紧。
“开始拉！”陈浩回头，“慢一点，别猛拽！”
三人站在安全区，双手交替拉动绳子。每拉一段就停几秒，等泥里的吸力释放。卡尔的身体一点点往外移，胸口起伏变大。
十分钟过去，他肩膀出来了，接着是腰。最后一段最费劲，下半身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拽住。
“卡住了！”苏珊声音发紧。
“再加点力。”陈浩咬牙，“一起上！”
他们合力猛拉一次，绳子猛地一松。卡尔整个人被拖出泥沼，扑倒在湿地上，大口喘气。
娜娜立刻上前检查。“生命体征稳定，体温偏低，无外伤出血。”
“还好没断骨头。”陈浩坐地上直喘，“不然咱们得抬着他回基地。”
苏珊从包里拿出保温毯，裹住卡尔。“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卡尔嘴唇抖了抖：“我……是卡尔。”
“那你知道现在在哪？”
“黑沼边上……我走错路了。”
“不是你的问题。”陈浩插嘴，“地图早就废了，谁来都迷。”
卡尔闭着眼，没说话。
他们休息十五分钟，等卡尔缓过劲。陈浩背起他，沿着原路往回走。苏珊拿着终端走在前头探路，娜娜殿后，随时监测周围地面承重。
路上没人多说话。风刮得树叶沙沙响，脚踩在软泥上发出噗嗤声。
回到基地，陈浩把卡尔放在医疗床上。娜娜接通监测仪，屏幕上跳出血氧和心率数据。
“需要输液吗？”苏珊问。
“不必。”娜娜说，“只需静养两小时，补充热量即可。”
卡尔睁开眼：“对不起……耽误你们进度。”
“你说啥呢。”陈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要不去，元件还得等下周才能找。”
“但我改道了。”
“塌方堵路，你能飞过去？”
卡尔摇头。
“那就不是你的错。”陈浩拍了下床沿，“下次出门双人组队，带牵引杆。规矩改了，不怪你。”
苏珊点头：“我们也要重新评估野外任务流程。”
娜娜调出记录：“已更新外出规程七项，包括路线预检、装备清单、应急通讯测试。”
“挺好。”陈浩伸个懒腰，“人都救回来了，接下来该干正事了。”
“元件还是不够。”苏珊看着屏幕，“滤波电容差六个，低噪放大芯片只剩三个。”
“拆旧设备。”娜娜说，“库存中有三台停用的气象监测仪，可提取同类模块。”
“能用吗？”陈浩问。
“经测算，并联重组后性能损耗低于百分之五，满足原型机需求。”
“那就拆。”陈浩站起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四人来到设备间。那三台老仪器靠墙放着，外壳积灰，接口氧化。
“看着就不靠谱。”陈浩摸了下机壳，“十年前的老古董。”
“技术迭代不代表功能失效。”娜娜打开侧盖，“内部滤波电路仍符合标准。”
苏珊接过工具，开始拆解。卡尔虽然虚弱，但也坐起来帮忙分类元件。陈浩负责递扳手、螺丝刀，偶尔问一句“这个是不是要留”。
两小时后，零件整理完毕。苏珊用万用表测了几块电容，数值正常。
“可以组装了。”她说。
他们回到实验室。陈浩清空实验台，铺好防静电垫。娜娜将电路图投在墙上，标注关键节点。
苏珊焊接收发模块，卡尔调试天线支架角度。陈浩盯着电源指示灯，嘴里念叨：“这次要是再烧保险丝，我就去发烟雾弹。”
“不会烧。”苏珊拧紧最后一颗螺丝，“电压匹配，负载均衡。”
娜娜接入主控系统，启动自检程序。
屏幕闪了几下，跳出绿色对勾。
“电源正常。”
“信号通路检测通过。”
“调制模块就绪。”
陈浩盯着那盏亮起的绿灯，咧嘴笑了。
“成了？”
“初步运行稳定。”娜娜说，“可进行下一步测试。”
“明天就能试通信？”他问。
“需校准频率偏移。”娜娜回答，“预计耗时三小时。”
“行。”陈浩一拍桌子，“今晚大家早点睡，明早开工。”
苏珊关掉烙铁，收拾工具。卡尔扶着桌角站起来，走得有点晃。
“你先回去躺着。”陈浩说，“不用跟着熬。”
“我想看看结果。”卡尔说，“这是我弄丢的进度，得亲眼看着追回来。”
“随你。”陈浩笑了笑，“不过别硬撑。”
夜色渐深，基地灯光一盏盏熄灭。实验室还亮着，几个人影来回走动。
终端屏幕不断刷新数据流。娜娜的声音平稳报出每一项参数。
苏珊输入最后一段代码，按下回车。
“驱动加载完成。”
“准备发送测试信号。”娜娜说，“目标距离十公里，无障碍直线路径。”
“发吧。”陈浩靠在椅背上，“让我们听听远方的声音。”
信号发射器嗡鸣一声，指示灯由黄转绿。
远处接收端自动回应，反馈码传回屏幕。
【接收成功】
【误码率：0.03%】
【信号强度：优良】
“通了。”苏珊轻声说。
陈浩没动，眼睛盯着那行字看了好久。
“看来咱们不仅能救人，还能把话送出去。”
卡尔坐在角落，手指轻轻敲着膝盖。他看着那台刚修好的设备，嘴角微微抬起。
娜娜切换到监控地图，标出信号覆盖范围。原本大片盲区被染成浅蓝。
“通信半径扩展至十二点七公里。”她说，“峡谷区域实现部分穿透。”
“不够完美。”陈浩说，“但够用了。”
“下一步优化天线阵列。”苏珊翻开笔记本，“考虑加装反射板。”
“材料够吗？”
“拆下一个备用电源外壳就行。”
“那你看着办。”陈浩打了个哈欠，“我现在只想睡觉。”
他站起身，腿有点麻，扶了下桌角。苏珊合上电脑，把椅子推回去。
卡尔慢慢起身，脚步比之前稳了些。
“明天继续。”他说。
“当然。”陈浩朝门口走，“这才刚开始。”
实验室灯关了一半，剩下几台仪器还在运转。显示屏上，波形图平稳跳动。
苏珊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接收端突然闪了一下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