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样袋里的蓝光闪了一下,陈浩愣住,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把背包往操作台上一放,袋子蹭到金属边角,又是一闪,这次连苏珊也看见了。
“它还在反应?”她走过来,手套还没脱。
“不是说密封了吗?”卡尔拧着眉头,顺手打开实验室主灯,灯管嗡了一声才亮全。
娜娜已经站到检测仪前,镜头对准采样袋。“样本未受外界刺激,发光频率与昨日野外观测一致,推测为自发性能量释放。”
“那就是真能发电。”陈浩咧嘴,“昨晚我还怕是回光返照。”
“先别庆祝。”苏珊拉开记录板,“得测输出值,看能不能稳定提取。”
“小场面。”陈浩拍下启动键,“不就是接个电?我大学挂科都能把宿舍灯泡点亮。”
机器嗡鸣声响起,电流导入反应舱。显示屏上的波形图刚开始跳动,突然剧烈震荡,红线冲顶。
“不对!”卡尔伸手去拔电源,晚了一步。
砰的一声闷响,仪器侧面冒出一股白烟,夹着一股烧塑料的味儿。
陈浩一把关掉总闸,屋里安静下来,只剩通风口还在呼呼吹风。
“炸了?”他看着冒烟的接口,“这玩意儿比食堂阿姨还暴躁。”
“不是炸。”卡尔蹲下检查线路,“是反冲电流击穿了稳压模块,差一点就烧进主控系统。”
娜娜扫描残留数据,报出一组数字:“输入电压正常,但矿石在通电瞬间产生逆向脉冲,强度超出设计阈值三倍。”
“它反手给了我们一巴掌?”陈浩挠头。
“更准确地说,它不接受我们的规则。”苏珊调出光谱图,指着一段扭曲的曲线,“你看这里,标准电离流程只针对单一离子结构,但这块矿石内部有至少四种硅基嵌合物,像是被强行拼在一起的拼图。”
“谁闲得没事拼矿石?”陈浩凑过去看。
“不是拼。”卡尔从反应舱内壁刮下一小撮残留物,“这是腐蚀痕迹,酸性很强。它在通电时释放副产物,直接啃掉了合金涂层。”
“也就是说,咱们想给它充电,它反而开始造硫酸?”陈浩后退半步,“这哪是能源,这是化学武器。”
“现有提取模型完全失效。”娜娜总结,“数据库中无匹配案例。”
空气里飘着焦味和冷却液的金属气,没人说话。
苏珊低头翻记录本,笔尖停在半空。卡尔把工具扔进托盘,发出一声脆响。陈浩靠在台边,盯着那袋还在微微发蓝的石头。
“我以为带回来的是钥匙。”他说,“结果拿了个会咬人的锁。”
“也许它根本不是能源。”卡尔忽然开口,“三年前撤离的时候,基地做过高能实验,失败后封存了一批放射性废料。这东西发光,不代表能用,可能只是残余衰变。”
“可它昨天在荒原上就闪过。”苏珊抬头,“而且野外没有外部供电,它是自发的。”
“自发也不等于可控。”卡尔摇头,“我们现在连它怎么工作的都不知道,就开始提纯、导能?太冒险了。万一下次不只是烧设备,而是引爆整个供能网络呢?”
陈浩没反驳。他打开采样袋,把一块晶体倒在玻璃皿里。蓝光映在桌面上,像一小片水洼。
“它在动。”娜娜突然说。
众人凑近。那点光轻微起伏,像是呼吸。
“不是错觉。”苏珊轻声,“它的发光频率变了,刚才还是每秒七次,现在是六点八。”
“温度影响?”卡尔摸了摸玻璃皿,“室温没变啊。”
“试试别的。”陈浩掏出手机,打开闪光灯照上去。光斑闪了两下,立刻暗下去。
“它怕强光?”苏珊记下这一条。
娜娜启动备用分析模块,屏幕亮起,但图像模糊。“精度下降百分之四十,仅能提供粗略成分比例。”
“够用了。”陈浩摆手,“反正咱们现在也不是要造火箭,就是搞明白它到底是个啥。”
他转头看三人:“一人一块任务。苏珊继续盯光谱变化,卡尔查腐蚀物成分,娜娜翻资料库,看看有没有类似矿物处理记录。我来写份观察日志,免得明天忘了它还咬人。”
“你不修设备?”卡尔问。
“修不了。”陈浩指了指光谱仪,“主传感器坏了,冷却液管漏了,这种老古董零件早就没了。咱们只能等它自己凉透,再试试能不能重启。”
“那还做什么实验?”
“不做提取,做观察。”陈浩拿起笔,“以前考试不会写答案,我就先把题目抄一遍,多少混点分。现在也一样,咱先搞清楚它每天啥时候亮、啥时候灭、见水咋样、见热咋样,总能摸出门道。”
苏珊点头:“可以建立行为档案,记录温变、光照、电磁响应。”
“对。”陈浩在纸上画了个表格,“就叫《会发光的臭脾气石头日常》。”
卡尔叹了口气,但还是打开了拆解工具包。“我看看能不能清掉腐蚀残留,至少保住反应舱。”
“别白干。”陈浩提醒,“戴双层手套,这玩意儿昨天刚咬完机器,说不定还想尝人。”
娜娜接入历史资料库,检索关键词“非线性能量载体”。进度条缓慢爬升,跳出几条零散记录。
“发现三条相关理论:一是地壳深层相变释放暂态粒子流;二是硅基晶体在特定应力下产生自激振荡;三是未知物质与背景辐射共振形成能量聚集。”
“全是听不懂的废话。”陈浩撇嘴,“有没有人试过给它喂饭?”
“没有。”娜娜回答,“所有案例均停留在理论阶段,无实际应用。”
“难怪。”陈浩靠回椅子,“最先进的文明都卡在这一步,咱们失败也不丢人。”
“但他们的失败原因不同。”苏珊看着光谱图,“这些理论假设环境极端,比如高压低温交界带。而我们这块矿石,在常温常压下就能发光。”
“说明它更高级?”陈浩挑眉。
“或者更不稳定。”卡尔擦着电路板,“越是反常,越容易出事。”
正说着,主控计算机突然报警,红灯闪烁。
“精密光谱仪无法校准。”娜娜读取提示,“核心传感器失灵,系统建议停用。”
“刚才是不是听到‘滴’的一声?”苏珊问。
“嗯。”卡尔抬头,“像是冷却液泵停了。”
他们检查管路,果然在弯折处发现一道细裂纹,淡绿色液体渗出,在地板上积了一小滩。
“老化破裂。”卡尔捏着管子,“这根管子比我年纪还大。”
“换一根?”陈浩问。
“没备件。”卡尔摇头,“库存清单上写着‘待补给’,补了三年都没来。”
“那就只能用备用模块。”苏珊合上记录板,“虽然精度低,但至少能看个大概。”
“而且不能久用。”卡尔补充,“散热跟不上,撑不了两小时就得关机。”
陈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你们发现没?”他说,“咱们现在就像一群修自行车的,突然捡到一架战斗机,还想把它发动起来。”
“但我们至少知道它不是自行车。”苏珊说。
“对。”陈浩站起来,“别人连发动机在哪都不知道,咱们好歹看到了火花。”
他走到工作台前,把晶体重新封好,贴上新标签:“第一号观察样本——脾气差,会反咬,疑似有梦想。”
“接下来怎么办?”苏珊问。
“暂停提取。”陈浩说,“改成长期观测。每天记录三次,早中晚,看它有没有规律。同时让娜娜把资料库里的冷门理论全筛一遍,哪怕看起来像胡扯的也留着。”
“然后呢?”
“然后等。”陈浩坐回椅子,“它既然能亮,就一定有开关。咱们找不到钥匙,就蹲在门口,看它什么时候自己开门。”
卡尔擦完最后一块电路板,没说话,但把工具整整齐齐码回了箱子里。
苏珊翻开新一页记录本,写下第一行:**754日,晨,样本持续发光,频率6.8hz,遇强光短暂熄灭,恢复时间约12秒。**
娜娜将“建议启动长期观测协议”投射到主屏,下方自动列出待办事项。
通风口的风声忽然停了。
桌上的晶体毫无征兆地闪了一下,比之前亮得多,蓝光扫过墙壁,像一道划过的信号。
陈浩抬起手,挡住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