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底下顶了一下。陈浩一个踉跄，差点撞上护栏。他抬手扶住额头，嘴里嘟囔了一句：“这浪是想请我们吃海底自助餐？”
娜娜立刻站直身体，双眼蓝光一闪，数据流在视野里飞速滚动。“地震震级增强至六点八，震源深度持续变浅。”她说得平静，但声音比平时快了半拍。
苏珊抓住舵柄没松手，眼睛盯着码头方向。那几个举灯回应的人影已经开始乱跑，有人摔倒了也没人去扶。
“靠岸还没完成！”卡尔抱着应急箱往后退了一步，“现在下船等于跳进锅里当饺子。”
“不下不行。”陈浩抹了把脸，踩过甲板上的水渍走到船头，“数据传一半，基地这边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等他们反应过来，咱们都成海啸卷心菜了。”
他回头看了眼娜娜：“关键资料还在你那儿吧？”
“本地存储已激活。”她点头，“核心模型、逃生路线、共振频率分析全部备份完毕，随时可导入主控系统。”
“那就走。”陈浩一脚踹开舱门，“别等他们发邀请函了。”
四人刚踏上码头，地面又抖了一下。这次更狠，连防波堤的混凝土块都裂开了缝，海水顺着裂缝往里灌。远处主塔楼的红灯闪得跟抽风似的，广播声断断续续：“……一级警报……所有人员立即进入b区避难所……重复，这不是演习……”
留守的安保组已经没人管船了，三个拿着对讲机的人围在一起吵架，剩下四个背着包往高处跑。
“停！”陈浩大步上前，掏出身份码按在识别器上，“t7-042，紧急返航，携带海啸预警原始数据！现在需要接管现场指挥权！”
没人理他。
“我说话不管用？”他转头看娜娜，“咱刚从震源区回来，难道不比你们清楚情况？”
娜娜立刻接话：“我检测到深海断层活动速度超出预测值三倍以上。原定九十分钟抵达的海啸，现在最多还有五十分钟。”
这话一出，吵得最凶的那个安保员终于抬头：“你说多少？五十分钟？不可能！系统预估的是九十分钟！”
“系统没连外部阵列。”娜娜指了下头顶的天线，“你们的传感器多数失效，只有深海节点还能读取实时波动。我已经尝试接入。”
“你是个机器人，凭什么信你？”那人冷笑。
陈浩直接走上前，一把抢过他的对讲机：“那你告诉我，现在谁在指挥？主控室有没有人？电力系统是不是局部断电？档案室封了吗？生活舱物资搬了多少？”
对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没人管事就别怪我越俎代庖。”陈浩把对讲机举起来，“听好了，所有人，现在归我调度。不信的可以继续跑，但我提醒一句——浪来了以后，高处也不安全，除非墙够厚。”
他顿了顿：“我知道你们怕死。我也怕。但我更怕死得不明不白。我们带回来的东西能救很多人，前提是你们先停下瞎跑。”
人群安静了几秒。
然后有个女声问：“你要我们干什么？”
“三条路。”陈浩竖起手指，“第一，苏珊带人去档案室，把所有科研资料打包运到三楼以上；第二，卡尔去找工程组，检查承重墙和防水闸门，发现裂缝马上堵；第三，娜娜负责接通深海监测网，我要精确倒计时。”
他看向那个安保组长：“你要是不服，现在就可以接管。但我告诉你，等浪拍过来的时候，没人会记得你是哪个部门的。”
那人咬了咬牙，最终把手里的设备递了过来。
“指挥权移交。”他说，“但我只给你二十分钟验证你说的话。”
“够了。”陈浩接过设备，转身就往指挥中心跑，“娜娜，跟上。”
主控室门开着，里面黑着灯。操作台屏幕碎了一角，电源指示灯忽明忽暗。陈浩试了几次启动键都没反应，最后干脆拍了下主机箱：“别跟我装死。”
“手动锁定了。”娜娜走过来扫了一眼，“权限层级高于常规账户，应该是撤离前由高层关闭的。”
“那就破。”
“我可以模拟认证协议。”她说，“但需要三分钟。”
“给你两分钟。”陈浩靠在墙上，“外面的人都在赌命，咱们没空讲规矩。”
娜娜闭上眼，手指轻触接口。几秒后，屏幕上跳出一串代码，进度条开始爬升。
苏珊带着两个人冲进来，手里抱着密封箱：“档案室清完了，但东侧走廊塌了半截，搬运队卡住了。”
“绕道。”陈浩说，“走南梯上去，别浪费时间。”
“卡尔那边呢？”
“正在加固东墙，说水泥不够，得用沙袋补。”
“让后勤调物资。”陈浩抓起对讲机，“现在每分钟都算数。”
娜娜突然睁眼：“接入成功。”
主屏幕亮起，一幅动态图展开。深海地形图上，一道红色波纹正快速推进，标注着【预计抵达：47分钟】。
“太快了。”苏珊盯着数字，“基地原来给的是九十分钟准备时间。”
“因为他们没看到真实数据。”娜娜指着图示，“海底断层撕裂速度加快，能量释放集中在近岸区域。第一波可能不高，但后续叠加波会更强。”
陈浩盯着屏幕，忽然笑了下：“挺好，至少我们知道什么时候该闭眼。”
“你还笑得出来？”苏珊看他。
“不笑难道哭？”他耸肩，“反正躲不掉，不如干点有用的。”
他拿起对讲机，声音放沉：“所有人注意，海啸前锋将在四十七分钟后到达。这不是演习，也不是误报。现在执行战时分工——
娜娜全程监控数据变化，有任何更新立刻通报；
苏珊负责物资调度，饮用水、药品、应急灯优先转移；
卡尔带队完成结构加固，特别是南区裂缝和防水门；
我留在指挥中心协调，谁有问题直接找我。”
说完他环视一圈：“还有问题吗？”
没人说话。
“那就动起来。”他挥手，“记住，墙塌了，谁都跑不了。”
人群迅速散开。苏珊抱起箱子往外走，脚步比刚才稳多了。卡尔在门口撞见她，两人简单点了下头，一个往东，一个往南。
娜娜站在主控台前，双眼蓝光稳定闪烁。她不断调整参数，将深海阵列的数据流整合进本地系统。屏幕上，倒计时数字一点点跳动：46:53、46:52、46:51……
陈浩靠在墙边，看着外面逐渐忙碌起来的人群。原本乱跑的几个也回来了，开始搬沙袋。有人摔了一跤，爬起来继续干。
“你真不怕？”娜娜忽然问。
“怕。”他说，“但我发现一件事——越是怕，越得装得不在乎。不然别人更慌。”
娜娜没再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东墙加固完成的消息传来。卡尔的声音沙哑：“水泥用完了，但沙袋堆好了，临时支撑架也搭上了，应该能扛一阵。”
“南区呢？”陈浩问。
“裂缝还在渗水，但我们找到了备用钢板，正在焊接。”
“行，别硬撑，累了就换人。”
他又接到苏珊的回复：“科研资料已全部转移，生活舱物资运到七成，剩下的太重，需要吊车。”
“用人力。”陈浩说，“吊车万一断电就废了。”
挂掉对讲机，他走到窗边。海水正在退去，露出大片湿漉漉的礁石。平时藏在水下的金属支架全都露了出来，歪歪扭扭地插在泥里。
“退潮了。”他说。
“这是海啸前兆。”娜娜走到他身边，“海水会先退，再猛冲上来。”
“像呼吸一样。”陈浩咧嘴，“吸气，然后用力吐。”
警报声突然变了调，从长鸣变成急促的滴滴声。主屏幕上的倒计时跳到【38:17】，同时弹出警告框：【外部压力异常，南区防水门承压超标】
“南区！”陈浩抓起对讲机，“报告情况！”
几秒后，卡尔的声音传来：“钢板焊好了，但地基松动，门框变形，可能撑不住第一波冲击。”
“还能补吗？”
“再加两排支撑柱也许行，但我们缺材料。”
“拆旁边废弃舱的钢梁。”陈浩说，“现在就动手。”
“明白。”
他放下对讲机，转头看娜娜：“还有多久？”
“三十七分钟。”她说，“而且地震频率又上升了。”
陈浩深吸一口气，走到大厅中央，打开全域广播。
“所有人听着，”他说，“浪比我们想的来得更快。南区有缺口，正在抢修。现在不是保存物资的时候，是保住命的时候。
不想被冲走的，现在去帮忙搬钢梁、堆沙袋、固定门窗。
不想死的，现在就动起来。
我不指望你们多勇敢，但我要求你们别拖后腿。
四十分钟后，要么墙站着，要么人躺着。选哪个，你们自己定。”
他关掉广播，看了眼手表。
然后走向门口。
沙袋已经垒到一人高，应急灯全亮了。远处海面低得吓人，礁石像骨头一样裸露在外。
陈浩抓起一袋水泥，往南区走去。
他的鞋踩进积水里，发出噗嗤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