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那方温润的传国玉玺,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浑浊的双眼透过御书房那扇巨大的琉璃窗,死死盯住北方荒原的方向。那里铅云低垂,即便相隔万里,他也能隐隐感觉到天地元气的剧烈波动,如同滚沸的油锅,时而爆发出令灵魂都为之悸动的能量尖啸。那是神明的战场!是他寄予最后希望的毁灭之地!
“陛下,荒北方向…能量波动极其紊乱,远超凡人层次…”钦天监的老监正匍匐在地,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似…似有神血洒落之兆!”
“神血?”庆帝猛地转身,浑浊的眼珠里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如同即将溺毙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确定吗?是神庙使者…占了上风?”
“回陛下,天象示警,杀伐之气冲天,更有…污秽蚀神之煞弥漫…恐是两败俱伤之局!”老监正头埋得更低,不敢妄下断言。
“两败俱伤?好!好得很!”庆帝的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癫狂的弧度,枯槁的脸上涌起病态的潮红。他猛地一挥袖袍,打翻了御案上的金樽,琼浆玉液泼洒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他也毫不在意。“叶宇!你这逆子!任你有通天的本事,能召唤虎狼之师,能造那奇技淫巧的破城火器,又能如何?在真正的神明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神庙使者出手,必让你灰飞烟灭!”
他猛地看向御书房角落阴影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亢奋:“去!通知内库,将最后那批‘星辰砂’和‘月魄精金’备好!待神庙使者凯旋,朕要亲自奉上!南庆国库虽已空虚,但只要叶宇一死,这天下,依旧是朕的天下!荒北的财富,香皂、玻璃、火药…都将归朕所有!哈哈哈哈哈!”狂笑在空旷的御书房内回荡,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与虚妄的期待。他仿佛已经看到荒北城化为废墟,叶宇在神罚下哀嚎求饶,而他,将踩着逆子的尸骨,重新掌控这摇摇欲坠的帝国。
荒北城下,秦锐士军阵中央。
白起如同从血池中捞出的神魔。他平躺在亲兵们以血肉之躯构筑的临时壁垒中,周身升腾着肉眼可见的暗红煞气与淡金神辉。两种力量在他体内疯狂绞杀、撕扯,每一次碰撞都让他雄壮的身躯剧烈痉挛。左臂的伤口深可见骨,边缘覆盖着一层诡异的淡金色薄冰,冰层之下,血肉被神力不断侵蚀、坏死,又被他体内磅礴的生机和三十万锐士汇聚而来的铁血煞气强行修复、再生,周而复始,如同承受着永无止境的凌迟酷刑。
但更致命的,是识海战场!
那里,化神境使者陨落前凝聚的最后、也是最恶毒的诅咒神念,化作一片冰封万物的极寒炼狱。冰冷的“神道”意志如同亿万根钢针,疯狂穿刺、冻结着白起那由尸山血海、百战不屈淬炼出的“杀神”意志。无情的审判之音在他灵魂深处回荡:“亵神者,永坠寒渊!”
“将军!”副将王贲半跪在白起身旁,这位通玄境巅峰的悍将双目赤红,他能清晰感受到白起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他毫不犹豫地将手掌抵在白起后背,精纯的先天真气混合着自身的铁血战意,毫无保留地注入白起体内,试图助他抵御那恐怖的神念侵蚀。周围的秦锐士将领们,无论修为高低,皆默默效仿,一道道或强或弱、却同样决绝的意志与力量,如同涓涓细流,汇入守护统帅的洪流。
然而,化神境的反噬,岂是凡人意志轻易可挡?
“噗——!”白起猛地又喷出一口暗金色的淤血,血液中甚至夹杂着细小的冰晶碎片。他紧闭的双眼眼皮剧烈跳动,覆盖在眼睑上的淡蓝冰晶不断增厚,仿佛要将他的灵魂彻底冰封。意识在无边的寒冷与剧痛中沉浮,他仿佛回到了长平战场,看到了那四十万赵军降卒绝望的眼神,听到了他们临死前的诅咒…那些被他亲手埋葬的亡魂哀嚎,此刻竟与那冰冷的神念产生了诡异的共鸣,内外交攻,欲将他拖入永恒的沉沦!
“武安君!醒来!”叶宇低沉而蕴含皇道龙威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穿透混乱的战场喧嚣,直接在白起濒临崩溃的识海中炸响!同时,一股厚重、温暖、带着荒北万民信念与皇朝气运的玄黄之力,自叶宇手中的荒北皇玺涌出,笼罩住白起,暂时隔绝了部分外界混乱能量的冲击,为他那摇摇欲坠的识海壁垒注入一股强心剂。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那由神念与亡魂诅咒构筑的黑暗深渊之际,白起那被冰封的识海最深处,一点微弱却永不熄灭的火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那是他毕生的信念——以杀止杀,以战止戈!是为大秦,为身后袍泽,杀出一个朗朗乾坤的决绝!
“神?高高在上,视苍生如蝼蚁,便是尔等之道?”
“吾道——”
“杀!!!”
一声源自灵魂本源的咆哮,在白起识海轰然炸开!那点信念之火瞬间化作燎原烈焰!战场积累的尸山血海煞气、三十万秦锐士不死不休的守护意志、叶宇注入的皇道龙气、乃至他自身元婴境巅峰的修为根基…所有力量在这一刻,被那不屈的信念之火点燃、熔炼!
不再是抵抗!不再是防御!
而是…吞噬!
那冰冷浩瀚的神念,此刻在白起燃烧的意志面前,不再是无法逾越的天堑,而是…淬炼自身的薪柴!是助他打破凡俗桎梏的绝世资粮!
“轰——!”
白起残破的识海空间内,景象骤变!无边的冰原在信念之火的焚烧下开始崩裂、融化!那高高在上、冷漠俯视的“神道”意念虚影,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的神情。它试图调动更强大的神威镇压这敢于“亵渎”的凡火,却发现构成它存在的精纯神念之力,正被那赤红色的火焰疯狂地撕扯、吞噬、炼化!
“不!蝼蚁!安敢噬神?!”神念虚影发出愤怒的尖啸,身形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虚幻。构成它存在的本源神念,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精金,被白起那融合了毕生杀伐、三十万军魂、皇朝气运的“煞神之焰”强行熔炼、提纯,化作最精粹的灵魂本源之力,反哺自身!
白起丹田内,那尊与他一模一样、却布满裂痕、光芒黯淡的元婴,此刻猛然睁开了双眼!那双眼中不再是纯粹的杀意,而是熔炼了铁血、守护、皇道、乃至一丝…神性威压的混沌之光!破碎的元婴在疯狂涌入的精纯本源滋养下,以惊人的速度修复、凝实、壮大!元婴表面的裂纹被流淌的金红色能量填满、弥合,体型节节攀升,散发出的气息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正在苏醒,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瞬间突破了元婴境的极限壁障,向着更高层次疯狂冲击!
化神境!
一个需要漫长岁月感悟天地、明悟己道方能触摸的门槛,此刻竟被白起以最野蛮、最霸道的方式——吞噬神明残念、熔炼万千意志——强行轰击!
“叮!检测到麾下核心战力‘杀神白起’突破世界法则限制,强行冲击化神境!能量层级飙升…引动天地规则异变…”
“叮!白起成功晋升化神境初期!宿主声望值+1,000,000!荒北皇朝气运大幅提升!”
“叮!系统判定:核心战力突破引发连锁效应,宿主‘帝国之路’任务进度提升至97%!请宿主把握时机!”
一连串冰冷而震撼的系统提示音,如同洪钟大吕,在叶宇脑海中炸响!他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看向军阵中央那道缓缓悬浮而起的身影!
白起悬浮于空。周身狂暴紊乱的气息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内敛的、却仿佛能压塌万古青天的恐怖威压!他身上破碎的青铜甲胄被一层实质化的暗金色能量覆盖、修复,流淌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左臂那狰狞的伤口早已愈合,新生的皮肤下隐隐有金红色的符文流转。他手中那柄饱饮神血的“定秦”剑,此刻剑身嗡鸣,吞吐着尺余长的暗金剑芒,剑芒边缘,空间都呈现出细微的扭曲!
最为慑人的,是他那双眼睛。
瞳孔深处,仿佛有两团永不熄灭的混沌星璇在缓缓旋转。左眼猩红如血,倒映着尸山血海的战场煞气;右眼则流转着淡淡的金色神辉,蕴含着一种漠视众生、执掌杀伐的至高威严!这是融合了自身“杀神之道”与炼化神明残念后产生的异变——煞神之瞳!
他仅仅是平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扫过下方浴血奋战的秦锐士,扫过硝烟弥漫、残破不堪的荒北城墙。无形的威压如同水银泻地,笼罩了整个战场。那些仍在负隅顽抗的神庙仆从军(被神力强化的北齐残兵和南庆叛军),在这双重叠加的恐怖威压下,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瞬间瘫软在地,武器脱手,眼中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意志稍弱者,甚至口吐白沫,精神直接崩溃!
“化…化神?!”袁天罡面具下的双眼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震惊,随即是狂喜!他维持阵法的双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公输班张大了嘴巴,忘记了指挥残存的弩车。所有荒北将士,都仰望着那道如神似魔的身影,胸膛中燃烧的火焰几乎要破体而出!
武安君…破境了!以凡弑神,再以神为阶,登临化神!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南庆京都。
正沉浸于狂喜幻想中的庆帝,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一股源自血脉、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恐惧,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仿佛有一尊来自九幽地狱的杀神,隔着无尽虚空,将冰冷的目光投注在了他的身上!
“噗通!”他双腿一软,竟从龙椅上直接滑落,狼狈地瘫倒在地。
“陛下!”周围的内侍惊恐地想要上前搀扶。
“滚开!”庆帝嘶声咆哮,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惊恐地望向北方,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刚才那仿佛要毁灭一切的狂暴波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恐怖、让他骨髓都为之冻结的冰冷威压!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失神地喃喃自语,先前的狂喜被无边的恐惧彻底吞噬。叶宇…难道连神庙使者都…败了?那刚刚升起的、让他灵魂都颤栗的威压…又是什么?!
白起缓缓抬起手,感受着体内奔腾如星河、掌控由心的全新力量。化神境!一个全新的天地在他面前展开。他心念微动,笼罩战场的恐怖威压瞬间收束,如同百川归海,凝聚于“定秦”剑尖!
剑锋所指,不再是残兵败将。
而是——九天之上!那冥冥中投下视线、冰冷注视着凡尘的神庙所在!
“神庙…”白起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如同万载玄冰摩擦,响彻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今日之血,仅为始章。尔等所谓神权秩序…”
他手腕一震,“定秦”剑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铮鸣!
“待吾主踏平南庆,整肃乾坤,必率铁骑…”
“剑指九霄,踏碎尔等神坛!”
暗金色的剑芒冲天而起,并非攻击,而是一道宣告!一道以化神境修为、融合神念煞气斩出的战书!剑芒撕裂了荒北上空的铅云,在九天之上久久不散,留下了一道横贯天际的暗金裂痕,如同苍天被斩开的伤疤,无声地向那高高在上的存在,宣告着凡人的逆袭与复仇的决心!
叶宇踏前一步,与空中的白起目光交汇。无需言语,一种前所未有的默契与豪情在君臣之间激荡。荒北将士的士气在这一刻燃烧到了顶点,震天的咆哮汇聚成海:
“武安君!万胜!”
“陛下!万胜!”
声浪滚滚,直冲霄汉!
而在那凡人不可见的九天之上,冰冷的神庙深处,几道亘古不变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凝重地,投向了那片被战火蹂躏的荒原,以及那道…斩开天幕的暗金剑痕。一道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的意志缓缓苏醒,如同沉眠的巨兽睁开了眼眸。
神血为阶,凡骨登天。
白起在识海炼狱中点燃信念之火,将神明残念化作淬炼自身的熔炉。当三十万秦锐士的煞气与皇道龙气注入他破碎的元婴,化神境的壁垒在弑神者面前轰然崩塌。
定秦剑指向九霄的刹那,暗金剑痕撕裂的不仅是云层,更是横亘在凡尘与神域之间的万古枷锁。九天之上投下的目光终于带上凝重——这场由荒北点燃的逆神之火,已烧向神坛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