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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封千里的惨白死寂中,庆帝狂笑如癫。

“天佑南庆!叶宇死期已至!”他枯槁的手指几乎要掐进龙椅。

范闲却从凝固的泪痕里看清了真相:“陛下,您献祭的是整个南庆的国运!”

荒北熔炉深处,公输班血染破法弩:“王上,凡人亦可弑神!”

当神庙使者踏出京都城门,傲慢的目光扫过匍匐的庆帝。

他们不知道,荒北的城头上,三支缠绕着血色符文的弩箭,已在黎明前对准了苍穹。

千里冰封的死寂,如同一块巨大的、不化的寒冰,重重压在京都上空。那投射在皇宫墙壁上的惨白影像,凝固的浪涛,冰雕的孩童,扑向母亲的绝望身影……每一个细节都散发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御书房内,庆帝枯槁的身体却因为这彻骨的冰寒而兴奋得微微颤抖,浑浊的眼底燃烧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狂喜。

“天佑南庆!天佑朕!”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宽大的龙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更显形销骨立。枯瘦的手指指向影像中那片象征着绝对力量的死域,声音尖利刺耳,在空旷压抑的房间里回荡:“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力量!神明之力!叶宇那个逆子,他的荒北,他的大雪龙骑,他的秦锐士,在真正的神威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弹指可灭!哈哈哈哈!”

狂笑声在冰冷的空气里冲撞,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宣泄。他仿佛已经看到叶宇连同他引以为傲的荒北基业,在那无可匹敌的冰寒神威下化为齑粉。他急促地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对着跪伏在地、噤若寒蝉的老太监嘶吼:“传旨!再开内库秘藏!那株‘九窍通神草’,还有……还有那三块蕴藏龙脉地气的‘玄黄玉髓’,统统给神庙使者送去!告诉他们,只要叶宇伏诛,荒北化为白地,朕……不,整个南庆,都是神庙最忠实的仆从!倾国之力,在所不惜!” 他要用南庆的根基,去换取神庙对叶宇的致命一击。

老太监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头几乎埋进冰冷的地砖里,声音带着哭腔:“陛下!玄黄玉髓乃太祖所留,镇压国脉气运,动不得啊……”

“混账!”庆帝暴怒,一脚踹翻御案,笔墨奏章稀里哗啦散落一地,如同此刻南庆摇摇欲坠的国运。“朕的话就是天意!国运?只要叶宇死!只要他死!南庆的国运自然亨通!快去!延误片刻,朕诛你九族!”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唾沫星子飞溅,脸上的肌肉扭曲狰狞。老太监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留下庆帝独自在满室狼藉和那片惨白的冰封影像前,神经质地低语:“死……都要死……神庙……会帮朕的……一定会的……” 他把自己和整个王朝的命运,都押在了那高高在上的神明身上。

鉴查院深处,那间隔绝了外界光线的幽暗密室里,范闲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石像,颓然坐在冰冷的石凳上。墙壁上,复刻的冰封影像散发着幽幽冷光,将他的脸映照得一片惨白。那千里死寂的白色,像最浓重的墨汁,浸透了他的瞳孔,也冻结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对庆帝、对南庆的幻想和侥幸。

“视人命如草芥……”范闲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在粗糙的木头上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重量,“不,连草芥都不如啊。草芥尚有荣枯,尚有存在的痕迹……而他们,挥手之间,抹去一切,不留丝毫余地。” 影像中,那个扑向母亲却被永恒冻结的孩童,脸上清晰的泪痕,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了他的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剧痛。这不是战争,这不是征服,这是彻头彻尾的、对生命最极致的亵渎和抹杀!是神明对凡间一次随性到残忍的清扫!

庆帝只看到了那冰封千里表象下的恐怖力量,只看到了借刀杀人的希望曙光。而他范闲,却从那片毫无感情色彩的、纯粹到极致的冰寒死寂中,看到了神庙冷酷的本质——绝对的漠视与掌控。凡人在他们眼中,与蝼蚁何异?南庆……他为之效力、甚至曾抱有某种期望的南庆,在神庙眼中,何尝不是另一片等待时机清扫的“草芥”?“陛下啊陛下,”范闲痛苦地闭上眼,手指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般的血痕,“您引来的,哪里是救命的稻草?分明是噬人的深渊巨兽!您献上国本,掏空国运,在他们看来,不过是蝼蚁卑微的供奉,是理所当然的贡品!您……是在亲手将南庆推入万劫不复的火坑!”

他想起叶宇荒北的崛起,那匪夷所思、改变战争形态的火药武器,那支令行禁止、煞气冲霄、敢与神庙使者正面对抗的秦锐士。叶宇是异数,是变数,手段铁血甚至残酷,但至少……他还在“人”的范畴之内!他建立秩序,发展民生,其力量根基源于凡人的智慧与勇气。而神庙,早已超脱。他们的力量,他们的规则,他们的目标,都非南庆所能理解,更遑论掌控!庆帝的举动,无异于引天火焚身,最终只会烧尽自己。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比北境那冰封万物的寒气更甚,从范闲的脊椎骨一路窜升到头顶,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感觉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深渊之下,是神庙那张冰冷无情、吞噬一切的巨口。而庆帝,还在疯狂地往深渊里倾倒着南庆最后的薪柴——镇压国运的玄黄玉髓,培育高手的九窍通神草,乃至整个王朝的元气——妄图用这微弱的火焰,去驱散、去讨好那足以冻结时空的寒冰。何其荒谬!何其可悲!

“无力回天……”这四个字,沉甸甸地压在范闲心头,像一座无形的大山,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所有的智慧,所有的权谋,在这超越凡俗、视众生为蝼蚁的神力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他试图向庆帝进谏的念头刚刚升起,就被庆帝那癫狂的眼神和歇斯底里的咆哮彻底碾碎。那个曾经深不可测、掌控一切的帝王,如今已被仇恨和恐惧扭曲,听不进任何理性的声音,彻底沦为了神庙意志的傀儡。他仿佛听到了南庆这座传承数百年的帝国大厦,在神庙的绝对阴影和叶宇荒北锋芒的双重挤压下,发出的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下一刻,便是彻底的崩塌。

荒北王城,地底最深处。这里没有北境冰原的惨白死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熔炉般的炽热与轰鸣。巨大的锻炉喷射着暗红色的火焰,将整个地下空间映照得如同炼狱。热浪滚滚,空气扭曲,金属撞击的铿锵声、铁水沸腾的咕嘟声、齿轮咬合的摩擦声,汇成一股震耳欲聋的洪流,仿佛大地的心脏在狂暴地搏动。

公输班赤膊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汗水和油污,肌肉虬结的手臂因长时间高强度的劳作而微微颤抖。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一个巨大的、结构复杂到令人目眩的金属造物——破法弩的核心部件。这弩身由数种珍稀陨铁合金锻造,通体流淌着暗沉的光泽,上面蚀刻着密密麻麻、深奥繁复的符文凹槽。此刻,这些凹槽内,正被小心翼翼地灌注着一种粘稠的、散发着惊人能量波动的暗红色液体——以荒北秘库中珍藏的“地火熔岩髓”为基,混合了数十种狂暴火属性妖兽精血,再由公输班以特殊秘法反复淬炼浓缩而成的“焚神血髓”。每一滴,都蕴含着足以炸裂精钢的狂暴火元之力。

灌注的过程凶险万分。焚神血髓的能量极不稳定,稍有不慎,便是炉毁人亡的下场。公输班的精神高度集中,元婴境初期的神识被催发到极致,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血髓流入符文的每一条细微脉络。高温灼烤着他的皮肤,发出滋滋的轻响,但他浑然不觉。剧烈的能量波动使得弩身开始剧烈震颤,发出嗡鸣,仿佛一头被强行束缚的远古凶兽在咆哮挣扎。

“稳住!元磁锁!地火之力加压!”公输班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旁边的工匠们同样汗流浃背,紧张地操控着巨大的元磁锁装置,无形的磁力场束缚住震颤的弩身。同时,深入地脉的管道将更为精纯的地火之力引导而来,注入弩身底部几个关键的稳定法阵节点。

“嗤——!” 当最后一滴焚神血髓成功注入核心符文,一道刺目的红光骤然从弩身爆发!狂暴的能量瞬间冲破了公输班预设的几处临时封印,灼热的气浪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他的胸口。

“噗!” 公输班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尽数溅射在暗红色的弩身之上。鲜血并未滑落,反而如同被海绵吸收般,瞬间被符文吞噬。那暗沉的弩身吸收了鲜血后,红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内敛下去,流转的光泽中多了一丝深沉的血色,震颤也奇迹般地停止了,只剩下一种低沉而令人心悸的嗡鸣,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

“成了!” 公输班顾不得擦拭嘴角的血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狂喜的光芒,那是一种匠人面对终极挑战成功时的纯粹喜悦与疯狂。他抚摸着温顺下来的弩身,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足以令化神境强者也为之色变的毁灭性能量,嘶哑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凡铁亦可屠神!王上,我们……我们成了第一步!” 他透支的身体晃了晃,被旁边的助手眼疾手快地扶住。

“公输大师!” 助手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胸前刺目的血迹,声音带着哭腔。

“无妨!” 公输班一把推开助手,挺直了摇摇欲坠的身躯,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对着虚空,也像是对着整个荒北宣告:“这点血算什么!老子的血,就是这弑神之弩最好的祭品!告诉王上,核心已成!破法弩,随时可待神血开锋!”

荒北王城,观星台。此处远离地底熔炉的喧嚣,夜风凛冽,吹动叶宇玄色的王袍猎猎作响。他负手而立,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垠的夜空,投向那不可知的远方。脚下,是万家灯火勾勒出的、充满生机的荒北城廓。身后,是如同雕塑般侍立的白起与袁天罡。空气中,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遥远北境的寒意,那是神庙使者冰封千里留下的、跨越空间的威慑。

“民心如何?”叶宇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沉稳。

袁天罡的身影在阴影中微微一动,缥缈冰冷的声音传来:“回王上。神庙冰封千里之威,确在民间引起短暂恐慌。然不良人引导之下,恐慌已迅速转化为同仇敌忾之心。北境惨状影像已通过说书人、街头画影广为传播,百姓皆言:‘神庙视我辈如草芥,荒北王方为护我生民之主!’尤其公输大师呕心沥血、血染弩身之事迹流传开后,民间请战、捐物、送子参军者,络绎不绝。人心可用,其志甚坚。” 他将凡人的恐惧,巧妙地转化为了对神庙的愤怒和对荒北的凝聚。

白起抱拳,声音铿锵如金铁交击,周身那股历经尸山血海淬炼出的铁血煞气,即使在平静时也令人心悸:“秦锐士,大雪龙骑,战意如沸。末将已按王上吩咐,将神庙冰封影像示于全军。将士非但无惧,反激冲天怒焰。‘凡人弑神’四字,已成军中战号!三十万秦锐士,十万大雪龙骑,枕戈待旦,只待王上号令!” 虎狼之师的凶性,已被彻底点燃。

叶宇缓缓点头,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他太了解自己亲手打造的这支力量,了解荒北这片土地上凝聚的意志。他摊开手掌,掌心向上,仿佛在虚空中承托着什么。一股无形的、磅礴浩瀚的气息,以他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这气息不同于个人修为的威压,它厚重如山岳,浩瀚如星海,带着一种统御八荒、君临天下的煌煌帝威!这是皇朝巅峰的气运,是万民信念的汇聚,是疆域龙脉的显化!观星台四周,象征着荒北国运的浮雕,盘绕的黑龙与展翅的金鹏,其上的光华骤然变得无比璀璨夺目,龙鳞鹏羽,纤毫毕现,流转的光华甚至短暂地盖过了天上的星光。

“帝国之基,在于民心,在于力量,更在于……不屈之意志!”叶宇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白起和袁天罡的耳中,带着一种直指本心的力量。“神庙视我等为刍狗,其力虽强,其心已堕!他们只看到了力量的碾压,却忘了……”他猛地攥紧拳头,皇朝气运在他掌心沸腾,仿佛化为实质的火焰,“这世间最坚韧、最不可摧毁的力量,从来都源于凡人的脊梁,源于蝼蚁向苍天挥拳的勇气!”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白起与袁天罡:“白起!”

“末将在!”白起踏前一步,元婴境巅峰的气势毫无保留地释放,与皇朝气运隐隐呼应,身后仿佛有三十万秦锐士的虚影在无声咆哮。

“整军!以弑神为念,演练‘戮神阵’!孤要看到,当神庙使者踏足荒北之时,迎接他们的,是足以撕裂神躯的凡人之怒!”

“诺!”白起眼中血光一闪,抱拳领命,杀气直冲霄汉。

“袁天罡!”

“臣在。”阴影微微波动。

“神庙使者动向,孤要精确到每一个时辰!京都之内,庆帝与神庙使者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孤都要了如指掌!他们何时离开京都,走哪条路,孤要第一时间知道!让‘影’盯死他们!另外,将神庙使者离开京都的确切时辰,散布给……范闲。”叶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袁天罡兜帽下的面容似乎闪过一丝了然:“臣,明白。‘影’已如附骨之疽。消息,会以最自然的方式,流入范闲耳中。”

叶宇重新望向南方京都的方向,皇朝巅峰的气运在他周身流转,如同披上了一件无形的帝皇甲胄。“庆帝献祭国运,自取灭亡。神庙使者,不过是来送死的过客。而我荒北……”他抬起手,虚虚按向南方,仿佛要将整个南庆版图都纳入掌中,“当为帝国!” 声音斩钉截铁,宣告着不可逆转的未来。

京都,夜已深沉。皇宫深处那令人窒息的狂喜与癫狂,地底熔炉那焚尽一切的热血与呐喊,荒北王城那凝聚的意志与磅礴的气运,似乎都与这座庞大而古老的城池无关。它只是沉默地浸泡在一种无形的恐惧和压抑之中,如同暴风雨前死寂的池塘。

范府书房。烛火摇曳,将范闲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墙壁上,显得格外孤寂。他面前的桌案上,摊开着一份最新的密报,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却重若千钧:

神使将于明晨卯时三刻,离京北上。

范闲的目光死死钉在那行字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镇纸。明晨卯时三刻……神庙使者就要离开京都,带着庆帝倾国之力供奉的资源,带着灭绝一切的冰寒神力,踏上去往荒北、终结叶宇的征途。

他闭上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交替闪现着画面:庆帝枯槁脸上病态的狂喜,冰封影像中孩童绝望的泪痕,叶宇荒北那似乎永不熄灭的熔炉火光,以及公输班呕心沥血锻造破法弩的模糊身影……忠诚、道义、恐惧、愤怒、绝望……无数种情绪在他心中激烈冲撞,如同沸腾的岩浆,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无力回天……”他再次喃喃自语,声音干涩。进谏?庆帝早已被神庙的力量蒙蔽了心智,任何劝诫只会被视为叛逆。反抗?在化神境的神使面前,他这点微末修为如同螳臂当车。逃离?又能逃去哪里?这天下,即将沦为神威与凡人碰撞的修罗场。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他的心脏。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溺水者,眼睁睁看着巨轮倾覆,却连一片浮木都抓不住。他为之奋斗、守护的一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如此脆弱可笑。南庆的国运?庆帝早已亲手将其献祭给了神庙的祭坛。他范闲,连同这京都千千万万的生灵,在神庙眼中,不过是一群随时可以清扫的蝼蚁。

“或许……唯一能做的……”一个极其微弱、近乎荒诞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丝萤火,在他绝望的心湖中悄然闪现。他猛地睁开眼,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看向南方荒北的方向。那念头是如此微弱,却又带着一丝玉石俱焚般的决绝。他缓缓拿起笔,蘸饱了墨,却悬在半空,久久未能落下。笔尖的墨汁,最终滴落在洁白的宣纸上,晕开一团浓重的、化不开的黑暗,如同他此刻的心境。那滴墨,仿佛是他对南庆旧日忠诚的祭奠。

皇宫深处,供奉神庙使者的别院。月光清冷,洒在庭院中两个身着素白长袍的身影上。他们周身似乎萦绕着一层无形的寒意,连月光靠近都变得凝滞。

“凡人的挣扎,总是如此……无趣且徒劳。” 年长些的使者淡淡开口,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没有丝毫感情。他目光投向荒北的方向,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那个叫荒北王的小虫子,或许比其他的强壮一些,懂得用些奇技淫巧的烟火来壮胆。但虫子,终究是虫子。”

“师兄说的是。” 年轻些的使者微微躬身,语气恭顺,但眼底深处也带着同样的漠然。“庆帝这个傀儡倒是识趣,供奉的资源还算合用。待明日碾碎荒北,正好用这片土地的生灵,向其他不安分的凡人昭示,何为神威如狱,何为不可逾越。”

年长使者微微颔首,不再言语。对他们而言,此行不过是一场短暂的、略有些麻烦的清扫任务。碾碎荒北,抹去叶宇这个不安分的变数,维护神庙定下的“秩序”,仅此而已。凡人的恐惧、庆帝的谄媚、荒北的抵抗,在他们漫长的生命里,连一点微澜都算不上。他们甚至没有去思考失败的可能,那是对自身力量绝对的、不容置疑的自信,或者说,是深入骨髓的傲慢。他们只等待着黎明的到来,然后如同散步般,去完成一次既定的净化。

荒北王城,外城墙的最高点。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寒风如刀。

三架庞大狰狞的金属造物,如同蛰伏的远古凶兽,静静地矗立在加固过的城垛之后。它们通体由暗沉的黑铁与奇异的青铜合金铸造,造型粗犷而充满力量感,巨大的弩臂足有成年人的腰身粗细,上面缠绕着粗如儿臂、闪烁着幽冷光泽的金属绞索。弩身之上,公输班呕心沥血蚀刻的符文凹槽内,此刻正流淌着粘稠的暗红色流光——焚神血髓已被注入。这些符文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的血管般,缓缓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引动周围空间微微扭曲,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性能量波动。这就是初代破法弩!弩身下方,深深嵌入城墙的基座连接着地脉,源源不绝的微弱地火之力被抽取上来,维持着符文血髓的活性与稳定。

每一架破法弩旁,都肃立着三名气息彪悍、眼神锐利如鹰的军士。他们赤裸着上身,露出精铁浇筑般的肌肉,身上同样用特殊颜料描绘着简化的增幅符文。他们是精心挑选、修炼了特殊合击功法的力士,修为皆在壮骨境巅峰,三人一组,气血相连,方有撼动这弑神凶器的可能。

公输班站在其中一架巨弩旁,脸色依旧苍白,胸前包扎的白布上还隐隐透出血迹。但他的眼神却亮得吓人,燃烧着近乎狂热的火焰。他粗糙的手掌抚摸着冰冷的弩身,感受着其中沉睡的、足以令天地变色的狂暴力量。

叶宇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之上,玄色王袍在凛冽的晨风中纹丝不动。他身后,白起按剑而立,面沉如水;袁天罡则如同融入城墙本身的阴影,气息全无。

“王上,一切就绪!”公输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激动,是疲惫,更是无比的期待。“三支‘焚神破法箭’已上弦!箭簇以‘星殒寒铁’混‘地火炎髓金’锻造,内嵌压缩到极致的‘雷火霹雳子’,箭杆蚀刻‘破罡’、‘疾风’、‘爆炎’三重符文,箭羽由‘铁羽雷鹰’的尾翎制成!箭身之内,同样注入了‘焚神血髓’!此箭一出,神魔辟易!” 他几乎是用生命在呐喊。

叶宇的目光扫过那三架蓄势待发的破法弩,如同君王检阅他最后的底牌。他走到最中央的巨弩旁,伸出手,按在冰冷的弩臂上。皇朝巅峰的气运之力与他的元婴之力悄然融合,如同无形的纽带,连接了他、破法弩,以及脚下这片承载着荒北不屈意志的土地。弩身上流淌的暗红色血髓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召唤,光芒微微炽盛了一瞬,随即又内敛下去,只剩下一种更深沉、更内敛的杀机。

“很好。”叶宇的声音在呼啸的寒风中清晰无比,带着一种斩断万古的决绝。“公输卿,你为荒北,为这天下凡人,铸就了弑神之牙!”他缓缓抬头,目光如穿透了黎明前的黑暗,精准地锁定了南方京都的方向,仿佛看到了那两个正沐浴着庆帝谄媚目光、准备启程的白袍身影。

“神庙视我等为刍狗,庆帝献国运以求苟延。他们以为力量便是真理,以为神威便可镇压一切。”叶宇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守城将士的心头,激荡着他们的热血:“今日,便让他们看看,何为凡人之怒!何为蝼蚁之志!”

“力士听令!”叶宇目光扫过那九名肌肉虬结的壮汉,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喝!”九名力士齐声暴喝,声震城垣!他们如同演练了千百遍,同时踏前一步,沉重的战靴踏在城砖上发出闷响。粗壮的、布满老茧的手臂猛地抓住破法弩巨大的绞盘手柄,浑身肌肉瞬间贲张,青筋如同蚯蚓般在皮肤下暴起!壮骨境巅峰的气血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三人一组,气血相连,形成一股强大的合力。他们低吼着,如同推动山岳,开始缓缓转动那需要万斤巨力方能撼动的绞盘!

“嘎吱——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绞索紧绷声在寂静的黎明前格外刺耳。巨大的弩臂在力士们拼尽全力的推动下,抵抗着强大的反作用力,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向后弯曲!弩臂每弯曲一分,缠绕其上的符文光芒便炽盛一分,空气中弥漫的毁灭性能量波动就强盛一分!暗红色的流光在符文凹槽内加速奔涌,如同岩浆在血管中咆哮!整架巨弩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低沉而兴奋的嗡鸣,积蓄着足以撕裂苍穹的恐怖力量。

叶宇立于弩旁,目光沉静如渊,牢牢锁定着南方天际线。皇朝巅峰的气运在他周身流转,与破法弩积蓄的力量隐隐呼应。白起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周身铁血煞气几乎要凝成实质。袁天罡的阴影似乎也变得更加深邃,无声无息地笼罩着这片即将爆发惊世一击的城头。

“开——!” 当弩臂被拉至满月状的极限,公输班嘶哑的声音带着破音的尖啸,如同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九名力士同时爆发出最后的怒吼,用尽全身力气稳住绞盘!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叶宇眼中寒光爆射,右手并指如剑,猛地向前方无尽虚空点出!没有言语,只有一个冰冷到极致的意念,如同无形的命令,瞬间贯穿了整个破法弩!

“嗡——!!!”

一声震彻天地的恐怖轰鸣骤然爆发!那不是箭矢离弦的锐响,而像是九天惊雷直接在城头炸开!又像是一头被囚禁万年的太古凶兽挣脱了束缚,发出毁灭一切的咆哮!

一道粗大的、缠绕着刺目血雷的暗红色光柱,从中央那架破法弩上狂暴喷薄而出!光柱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扭曲、塌陷,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燃烧着暗红火焰的真空轨迹!光柱的核心,隐约可见一支造型狰狞、符文闪耀的巨箭!它撕裂了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如同一颗逆天而行的血色流星,带着荒北亿万生民不屈的意志,带着公输班呕心沥血的智慧结晶,带着叶宇弑神诛仙的决绝信念,以超越凡人想象的速度,悍然射向南方天际!目标直指——神庙使者即将踏上的征途!

这一箭,是凡尘向神座发出的,最嘹亮的战吼!

血色流星划破长空,其尾焰点燃了荒北的天际,仿佛宣告着:神权时代,终将被凡人的铁与火,彻底终结!

黎明破晓,血色流星撕裂长夜,荒北的意志已化作弑神之箭射向苍穹!神庙使者踏出京都的脚步,可曾感知到那焚尽神威的锋芒?范闲滴落纸上的浓墨,是绝望的祭奠,还是觉醒的伏笔?南庆国运被庆帝亲手献祭,神庙的傲慢能否在破法弩下延续?

一切答案,尽在下一章:神陨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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