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悦和希冀一下消退,云清寒有点失望的“哦了一声,然后说了句,”好的老爷,奴婢记住了,奴婢不去了。“
有点意外于她这反应,但一想这反应好像也挺正常。
沈老爷对着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凶不起来,他放缓了语气说:“不让你去是为了你好。”
见她不明,沈老爷说得更细一些,“你若是年纪再大些去也无妨,丑陋些蠢笨些也能让你去。”
所以是因为她长得还行正当妙龄还略有文化才去不成?
云清寒抬头望着屋顶,然后故作深沉的低下头,“是要防着奴婢对大少爷生了心思吧。”
“不错。”沈老爷并不生气她把话说得这么明,“就算你对大少爷没有心思,但你是我们院子里的人,若是出了意外,只怕要让人以为是我和太太的意思。”
他深知夫妻之间的信任的重要,也无意给儿子和儿媳妇中间添堵,自然不能放任这样的可能发生。
沈老爷语重心长的说:“你也许觉得我们这样的人家纳个小的很随意,但是其实我们有我们的规矩。”
“若真是长辈给的也就算了,若是自己和主人私下有了首尾,那就真的是下贱了,这种是能随意发卖的。”
“而且你不是从小长在这样的环境,你对很多情况应付不来,若是真有了什么误会,你就是最先被用出来背锅的。”
云清寒来这里以后,沈老爷提点过她几次,每一次都是认真的教她,但是这样正式谈论涉及和青年男主人之间相处之道的还是第一次。
“你要尽量和几位少爷保持距离,这样如果哪天你真的嫁了人才能获得足够的尊重。”
“人只有自己足够尊重自己才能让其他人也把你当人看待,明白吗?”
云清寒点点头,“奴婢明白了,只有平日和男主子们保持距离才能让人相信我是个清白自爱的女孩子,这样嫁人了才能获得夫家的尊重。”
“一个地方人多了,当然会有心思不正想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人,这样的人都是在赌,赌自己成为运气好的那一个。”沈老爷见得太多了,“别的地方不说,主院就有过不少不安分的被打发出去的。”
云清寒大着胆子问:“是因为做了主子的女人就可以吃好穿好吗?还有侥幸生了孩子就能一辈子吃穿不愁,因为这些才有人冒险。”
“对,世道太苦了,谁都想吃好穿好。”沈老爷并没有谴责那些人,“只是脱离于规矩之外上来的人是不会被尊重的。”
“很多小妾一生会被辗转卖几次,最后死在不知道哪里,甚至可能连个收敛尸体的人都没有。”
这是常态,只是不会被人拿出来说得这么明白。
云清寒也想过这些,但是她以前最多觉得是会直接被打死在别人的院里,没想过一辈子会被辗转卖很多次。
如果真的被卖很多次,那就该还不如死了吧。
“在想什么?”沈老爷看她发呆。
云清寒说了心里话,“如果真的是要被辗转卖很多次,那是不是还不如死了?”
呵呵,沈老爷就笑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万物之长的人。想活的人还是占多数的,为了活命别说卖身为奴,就是更没有尊严的事情也愿意做。”
他把现实说得如此现实。
他能把现实说得如此现实,是因为他看过很多的现实。
“老爷,奴婢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云清寒发自内心的道谢,“若是换一个主子,不会愿意这样和奴婢说清楚的。”
沈老爷颇为安慰的摸胡子,只觉得孺子可教。
“老爷,奴婢能求个恩典吗?”云清寒大着胆子请求,“就这一个,以后绝没有其他的了。”
她来了几个月了,这是第一次求恩典。
有人说过,如果一个人三年来一次做客,那么这个人会受到最好的招待;如果这个人每天都来一次,那么这个人会被当成无赖。
同样的,云清寒如果三天两头的求会被主人觉得太贪心,但她一年求一次不过份的事主人就不会太反感。
沈老爷难得见她开口,愿意听听她想要什么。
“别把奴婢嫁出去,奴婢并不想去做任何人的妻子,也不想被冠以任何男人的姓。”这就是云清寒唯一的请求,“ 比起妻子,妾室这样的身份,奴婢更愿意做沈家的下人。”
这时代的女子不嫁人的太少,这时代的丫环不被安排给男人享用的也太少。
从有了人族记录到现在的清光绪王朝三十二年,人一直可以买卖,尤其女人随时可以被当做商品贱卖。
另一方面,繁衍是生物最原始的渴望,当贫苦成为繁衍的拦路石时,自由与尊严就变得不值钱。
一些上年纪的婢女被安排给娶不起妻子的自由人成家,然后让这个自由人以自己和子孙代代终身为奴的代价来做这家的奴隶的要求大有贫苦的自由人能接受。
这样的现实啊,云清寒知道她凭一己之力还改变不了,所以只能求饶。
沈老爷看她良久,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想成家,只是因为先前身体受损吗?其实女子最好还是有个家才是归宿。”
如果是因为不能生孩子,那可以嫁一个有孩子的,或者自己多存些钱然后给男人娶一个小的生一个养在自己名下,也能是个依靠。
“不完全是,更多的是觉得不想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搭上去自己的一生。”云清寒过来见了男人打女人,见了活不下去卖儿卖女,也见了给人做小最后死了连个灵都没有人守,所以她对这个时代的婚姻不抱希望。
云清寒想啊想啊,“奴婢以前听过一句话,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太为难别人了。”不过还有另一些话,“在话本子里,公子小姐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吃穿不愁情爱无间多子多福白头偕老。”
“但实际在生活里,是柴米油盐端茶递水生儿育女家徒四壁更多些。”
“午夜梦回时,我总时不时的想起被人追着逃命,想起睁着眼睛熬到舅舅舅妈睡着连衣服都不敢穿的半夜从枣花巷里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