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鱼肚白刚染透云层,苍枫城的街道已被血色浸透。城主府的残火还在噼啪作响,昨夜厮杀的尸身被拖拽着经过青石板,留下蜿蜒的血痕,像极了地上爬动的赤练蛇。叶天勒住马缰,靴底碾过片凝固的血痂,抬头望见巡抚署的旗杆——叶家云纹旗的边角被烧出个窟窿,却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叶少爷,城西粮仓着火了!”一个护院连滚带爬奔来,怀里抱着半块烧黑的木牌,“是大长老的人干的!他们说要烧光粮食逼您交出铁盒!”
叶天的指尖在短匕柄上磨出红痕。昨夜大长老化作血蛊人时,他就该料到对方不会善罢甘休。粮仓是苍枫城的命脉,一旦烧光,城中百姓不出三日就会大乱,到时候城主的余党再趁机煽风点火,局面将彻底失控。
“叶石!”他扭头喊住刚清理完城主府的三长老,“带一半人去粮仓灭火,用炸药炸开蓄水池,别心疼水!”又转向叶梅,“二长老,麻烦您带药铺的人去安抚百姓,就说粮食没事,我们有储备粮。”
叶梅点头时,银簪在晨光中闪了下:“放心,我让药童把解毒剂分下去,以防有人趁机投毒。”她顿了顿,从袖中摸出个油布包,“这是你娘留下的火折子,说遇血能燃,关键时刻能破血蛊。”
叶天接过火折子,金属外壳冰凉。跨上马时,守林兽幼崽突然从他怀里窜出来,萤光急促闪烁,往城东方向窜去。“怎么了?”他策马跟上,才发现城东的布庄外挤满了人,尖叫声刺破晨雾。
布庄的门板被生生拆下来,上面用鲜血写着四个大字:“交出铁盒”。门板后,十几个百姓被捆在柱子上,脖子上架着刀,为首的正是城主府的护卫统领——昨夜被叶石劈断手腕的家伙,此刻断腕处竟接了只泛着青黑的假肢,鬼头刀上的血珠滴在百姓的衣襟上。
“叶天!”统领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板,“要么放了城主的余党,要么看着这些人变成血蛊!”他猛地将刀往旁边妇人的脖颈压了压,血珠瞬间渗出,“选吧!”
叶天的手按在马鞍上,指节泛白。身后的护院们都看着他,手里的朴刀握得咯吱响。他看见人群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是卖早点的张婶,上次他感冒时,还给过他碗热粥。
“我去换他们。”叶天翻身下马,将铁盒扔过去,“放了人。”
“叶少爷!”叶石急得跺脚,“那铁盒是证据啊!”
“证据没了可以再找,人没了就回不来了。”叶天往前走了两步,守林兽幼崽突然扑向统领的假肢,萤光炸开的瞬间,假肢竟滋滋冒起黑烟。“就是现在!”他吼道,同时将火折子按在地上的血痕里。
火折子遇血瞬间燃起蓝火,顺着血迹窜向统领。那些捆人的绳索被火焰舔过,突然断裂,叶石带着护院们趁机冲上去,朴刀与鬼头刀撞出火星。叶天接住掉落的铁盒,转身将张婶护在身后,短匕刺穿了一个偷袭者的肩窝。
混乱中,他瞥见统领的假肢里爬出无数细小的血蛊,像蛆虫般往百姓身上钻。“用解毒剂!”他扬声喊道,叶梅带来的药童们立刻掷出瓷瓶,砸在血蛊聚集处,白烟腾起,血蛊瞬间化为脓水。
解决完布庄的危机,叶天刚喘口气,就听见城西传来巨响——粮仓的方向腾起浓烟,比刚才的火还大。“糟了!”他策马狂奔,远远看见粮仓的屋顶塌了一半,火焰裹着黑灰冲上云霄,叶石带着人在下面徒劳地泼水,蓄水池的水早就用光了。
“往粮仓的地窖去!”一个老仓管从火里冲出来,头发烧焦了大半,“那里存着新收的谷子,还有……还有你爹当年藏的水龙弹。”
地窖的入口被烧得滚烫,叶天拽过块湿布裹在手上,猛地掀开石板。地窖里果然飘着谷子的清香,角落里堆着十几个坛子,贴着“水龙弹”的封条——是父亲当年防备火灾做的炸药,遇火即爆,威力足以炸开蓄水池的暗渠。
“叶石!带人保着百姓往后退!”他将坛子搬到地窖入口,用叶梅给的火折子点燃引线,引线遇血燃起蓝火,滋滋作响。退到安全距离时,他回头望了眼粮仓,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话:“守一座城,不是守账本上的数字,是守城里的人。”
巨响传来时,蓄水池的暗渠被炸开,活水喷涌而出,浇在粮仓的火焰上,白烟混着蒸汽弥漫开来。叶天的耳朵嗡嗡作响,却清晰地听见百姓们的欢呼声,像冲破云层的阳光。
他以为这就是结束,直到叶梅带着个浑身是血的药童赶来:“不好了!城主的谋士跑了,留了封信说……他在水井里投了血蛊卵!”
叶天的心沉了下去。苍枫城的水井是共用的,一旦血蛊卵孵化,全城都会变成血蛊人的巢穴。他立刻让人通知百姓不要饮水,自己则带着守林兽幼崽往水井处赶。守林兽的萤光在井口盘旋,发出警示的红芒——井水里果然漂浮着细小的虫卵,像撒了把芝麻。
“怎么办?”叶石急得满头大汗,“总不能把水井填了吧?”
叶天盯着井水,突然想起母亲信里的话:“血蛊怕艾草。”他回头对叶梅喊道:“二长老!带所有药童去采艾草,越多越好!”又对叶石说,“拆门板!把艾草捆在门板上,做成滤网!”
太阳升到头顶时,全城的艾草都被收集起来,堆得像座小山。药童们将艾草塞进门板的缝隙,叶天带着护院们将门板架在井口,往上浇水。水流过艾草滤网,滴落在下方的水缸里,原本泛着青黑的井水,竟变得清澈起来。
守林兽幼崽跳进水缸,萤光转绿——安全了。
百姓们欢呼着上前接水,张婶端来碗刚熬好的粥,热气腾腾:“叶少爷,喝碗粥吧,看你忙了一早上。”
叶天接过粥碗,刚要道谢,就见叶梅拿着封信匆匆赶来,脸色凝重:“北境传来的消息,蛮族快到边境了,你娘……被困在烽火台了。”
粥碗在叶天手中微微晃动,粥汁溅在手背上,烫得他一激灵。他抬头望向北方,苍枫城的硝烟正在散去,而北境的狼烟,已经升起。
“叶石,守好城。”他将铁盒交给叶梅,“证据麻烦您交给张大人。”跨上马时,守林兽幼崽萤光暴涨,在他肩头凝成道光纹。“我去北境。”
“我们等你回来!”叶石的吼声混着百姓的道别声,在晨风中散开。叶天策马穿过城门,身后的苍枫城渐渐缩小,而前方的路,正被北境的风沙染成昏黄。他握紧短匕,火折子在怀里发烫——这一次,他要去守的,不止是一座城,还有等着他的母亲。
血雨洗过的苍枫城,在阳光下渐渐显露出干净的模样。而叶天的身影,正消失在通往北境的尘烟里,像一道劈开混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