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韩道然侧首望向身旁的柳澄芯，两人默契地踏上那道横贯水面的虹桥。虹光流转间，他们的身影逐渐没入星空。
当穿过如水波般荡漾的屏障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璀璨夺目的洞窟呈现在面前。岩壁上镶嵌着无数晶莹剔透的灵石，散发着柔和而神秘的光芒，将整个洞穴映照得如梦似幻。
行走其间，韩道然只觉周身毛孔都舒展开来，这里的灵气浓度竟是外界的百倍有余。
“莫非是因为这些灵石的缘故？”他凝神细察岩壁上那些熠熠生辉的晶石，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澎湃灵力，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吞吐着天地精华。
“这些都是上等晶石。”柳澄芯指尖轻捻着一枚莹莹发光的晶石，灵光映照在她白皙的指尖，“无论是炼丹制药，还是直接吸收修炼，都是难得的珍品。”
她话音未落，身旁的韩道然已经动如脱兔，所过之处，岩壁上的晶石尽数被他收入囊中。待两人走到山洞尽头，回首望去，原本璀璨生辉的洞窟已是一片漆黑，连半点灵光都没剩下。
“小橙子，你不拿点？”韩道然嘴上客气，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停，甚至扒拉得更起劲了。
柳澄芯见状，唇角微翘，翠绿色的眸子闪过一丝促狭：“小韩子，要是缺钱的话，本小姐可以包养你呦~”
“唉——”韩道然长叹一声，手上依旧没闲着，“我这散修可比不得你，家底可都是靠这双勤劳致富的手，一点一点攒出来的。”
“行吧~”柳澄芯轻笑，眸光流转，带着几分玩味，“哪天不想努力了，随时告诉本小姐。”她看着韩道然那副守财奴般的模样，眸子中闪过一丝笑意。
岩洞尽头豁然开朗，一方开阔的圆形石室映入眼帘。在石室正中央，矗立着一块通体莹润的玉石，表面如静水般光滑无瑕，在幽暗的洞穴中泛着淡淡的月白色光晕。
“前世镜，前尘忆梦不问今生，斩断枷锁方得自在。”
韩道然低声念出玉石上镌刻的古朴文字，指尖刚触及冰冷的玉面，原本平静如水的镜面突然泛起涟漪，一圈圈波纹自他触碰之处荡漾开来，仿佛被唤醒的深潭，倒映出朦胧而扭曲的光影。
刹那间，天旋地转。
韩道然只觉周身被一股暖流包裹，仿佛沉入温热的泉水中，又似被柔软的云絮层层环绕。一阵轻微的挤压感过后，他的视野骤然清晰——一张苍白却温柔的女子面容映入眼帘。她虚弱地喘息着，额角沁着细汗，却仍用颤抖的双臂将他小心翼翼地搂在怀中。
……
光阴似箭，岁月如流。
转眼间，他已长成十岁少年。自家庭院内，木剑破空之声不绝于耳。父亲一袭青衫，剑势如松，而他亦步亦趋地模仿着，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不远处，母亲牵着年幼妹妹的小手，含笑而立。春风拂过，吹落满树梨花，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他们肩头。
……
十七岁那年，血色浸染了暮春。
一伙凶徒如恶鬼般破门而入，寒光闪过，家仆接连倒在血泊之中。父亲持剑而立，母亲将他和妹妹死死护在身后。刀剑交击声、惨叫声、火焰吞噬木梁的爆裂声交织成一片。最后的记忆里，是父亲被长枪贯穿的胸膛，是母亲推着他逃命时背上绽开的血花，是妹妹被强盗拎起时撕心裂肺的哭喊……
柳澄芯静静立在韩道然身侧，目光在他呆滞的面容与玉石流转的画面间来回游移。
“前世镜么？倒是有些意思。”她唇角微扬，竟也不急着闯关，反而环抱双臂，饶有兴致地观赏起韩道然前世种种。
——
第二世，他是个寒门书生。
青灯黄卷，十年苦读。落榜三次的失意，化作砚台中磨碎的墨痕。直到第四年春闱放榜，朱笔一点，终是金榜题名。
衣锦还乡那日，满城百姓夹道相迎。后来他主政一方，将个偏僻小县治理得井井有条。娶了当地富商之女，虽无轰轰烈烈，却也举案齐眉。儿女绕膝时，常忆起当年寒窗下那盏摇曳的油灯。
第三世，他生于陇亩之间。
晨起荷锄，戴月而归。粗糙的手掌上布满老茧，却始终攒不够娶亲的聘礼。眼睁睁看着青梅竹马的邻家姑娘凤冠霞帔上了他人花轿，只能在喜宴角落灌下一碗浊酒。
多年后某个雪夜，破旧茅屋里，他蜷缩在单薄被褥中。窗外北风呜咽，像极了他从未说出口的那首情歌。
——
一世又一世，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流转。
爱恨悲欢，生离死别，万千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又似流沙般从指间散去。韩道然仿佛在时间长河中沉浮，历经红尘百态，看尽人世沧桑。
蓦然间，眼前景象骤变——
他端坐在一方白玉石台上，四周云雾缭绕。数十位身着素白道袍的修士静坐蒲团，正聆听台上仙师讲经。道音缥缈，字字珠玑，似清泉涤荡神魂，又如晨钟暮鼓，令人醍醐灌顶。
待众人散去，那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道长却独独将他留下。老道目光慈祥，轻轻抚过他的头顶，温声道：“痴儿，这一路......苦了你了。”
话音未落，只见老道长袖袍轻挥，一座玲珑小山凭空浮现。那山虽不过巴掌大小，却五色神光流转，隐约可见飞瀑流泉、奇花异草，更有仙鹤虚影环绕其间，端的是一件稀世珍宝！
“去！”
老者袖袍鼓荡，五指齐张。那座五色小山应声而起，神光暴涨，瞬间将韩道然笼罩其中。
“乾坤倒转，山岳随形！山崩海竭，万法归尘！”
老者手掐玄奥法诀，每吐一字，虚空便震颤一分。话音未落，那玲珑小山骤然膨胀，化作遮天蔽日的巍峨山脉。随着老者并指一点，万丈山岳轰然砸落！
轰！！！
地脉震颤，乱石崩云。狂暴的气浪席卷四方，仿佛连天地都要在这一击下重归混沌。
烟尘散尽时，老者负手而立，朝韩道然颔首微笑：“痴儿，看明白了吗？”不待回答，他大袖一挥：“回去吧。”
清风徐来，韩道然只觉身形一轻。周遭景象如褪色的水墨般层层淡去，待他回过神来，已孤身立于空荡的洞窟之中。
“柳澄芯？”环顾四周，哪还有那道倩影。岩壁上残余的晶石微光映照着他若有所思的面容：“看来通关之人，会被直接传往下一处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