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开到城外,远远就见城门楼子阴影处有一高大男子,背光而站,身上背着厚厚行囊,正在打量着来回人群,时不时紧一紧背上绳子。高东虎眼角一阵酸涩,凭本能起身喊道:“二叔……”
“突突突!”三轮车开到近前。男子转头是一张不到四十岁的年轻脸庞,腰身笔直,骨节宽大,给人一种吃苦耐劳之意。“虎子?郭二撇子……”他一眼看到了车上高东虎,也认出了开车的郭有礼。
“咳咳!”郭有礼停下车有些尴尬道:“娃娃还在哪瞎喊啥,还不快上车。”
“哦,好!”二叔快步上前,拽着高东虎递过来的手,一个翻身就上了车斗子。百十米高架都能来去自如,这当然是小意思。
高东虎帮着解下行囊,被子、暖壶脸盆……工地上用过的一件也没舍得丢。
“虎子,你咋和郭二……咳,咋和你郭二叔一起来了?车上咋这多东西——郭二哥你又接私活啦?这给哪家大户拉的啊!”光米面就有九大袋,还不连油盐酱醋这些,可不是大户才买得起。
郭有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我是接私活了,就是你眼前这个大户。”
“啥?”二叔没反应过来。高东虎笑着道:“二叔,咱先找地方吃个饭再慢慢聊。”
“嗐,吃啥饭,正好趁着老郭的车,咱们用不了一小时就到家了。”
“二叔,我都定好饭了,郭叔也去。咱们简单吃几口再回,要不然扛不住。”
郭有礼气哼哼的没说话,这高老二摆明不想给自己吃。
高二叔本来是不想在外面吃的,毕竟要花钱,但看自家侄子都这么说了,还有郭有礼在,想了想道:“也好,二叔请你们吃。”
郭有礼终于忍不住了,“嘿,高老二,让你请。你能请我吃碗面啊?我告诉你,这县城吃一碗面可都得两块钱。汤面也得一块二……”
“啊!”二叔顿时纠结起来,一块二买的白面都够一家人吃一顿了。
高东虎有些想笑,又觉辛酸,因为上一辈子就是靠着精打细算,二叔一家才能供出两个大学生,让小康、小顺实现人生的飞跃。他笑着道:“叔,郭叔跟你开玩笑哪!我在这有认识的朋友,吃几口家常饭,不收钱的。平时我也会给人家送些东西,有来往。”
二叔一听这话才如释重负,不是说自己不掏钱就好,而是觉得不用再浪费钱了。当下狠狠瞪了郭有礼一眼,“你这家伙,还跟以前一样,嘴里没一句实话。虎子,我跟你说,以后跟谁学都好,千万别跟这郭二撇子学,当年队上干活儿就属他会偷懒,最后才弄了个司机的活儿……”
“嗐嗐……高老二注意影响啊,咱虽然是老相识,可你要这么揭短,我不拉你了啊!”
“哈哈,你敢?你不拉我,我回头就把你拉人家小媳妇手的事告诉桂英嫂!”桂英嫂便是郭有礼媳妇,听到这话他立马急了,“高老二,这都啥时候事了,我那时候还没结婚,拉人家手咋了,再说孩子还在哪,你老说这干嘛?”
“嘿嘿,行,今天就放过你,老老实实开车啊!”
郭有礼无奈对高东虎道:“东虎,你都看到了,你这二叔……打小就跟我不对付。你要早说拉他,我说不准都不会来。”
“哪里,我看郭叔和我二叔分明是友情深厚,要一般人,也不敢和你开这玩笑啊!”
“虎子这话说的不错,我跟郭二那是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你别看这家伙现在人模狗样,小时候不是一般淘,他爹妈都管不了,就得我管……”
听到高老二还要抖搂更多自己小时候糗事,郭有礼忙求饶道:“老二,二哥,我服了,咱先走啊!你别影响我开车,下次,下次咱喝酒时,再慢慢唠。”
“哈哈,走吧!”二叔一脸意气风发。
高东虎忍不住笑了,在他记忆中二叔很少这么开心,可能是这辈子很多糟心事还没发生,李秀英做的孽事还没扩散到整个家。既然这样,他就要把控好源头。不让那些孽事影响到整个高家的积极向上。
“突突突!”三轮车一路开到棚户区。由于他提前打了招呼,人刚到包子铺老哥便迎了出来,“呦呵,小老弟,人都来了啊?”
“来了。”高东虎特意指了指身旁介绍道:“这是我亲二叔,带他来尝尝您手艺。”
“哎呦,是二叔,快进快进,”其实老哥年纪跟二叔差不多,但他叫二叔却一点不违和,笑着便把几人迎了进去。
“老弟,我先给你们炒菜,你招呼着点二叔和这位老大哥。”
“行嘞,别整太多,我们简单吃点就走。”
“哈哈,我懂,我看着弄就行。”老哥一溜烟钻到了后厨。
郭有礼被叫老大哥,凭白比二叔矮了一倍,忍不住长吁短叹道:“东虎,你就该跟人家说清楚,我也是你叔。你看现在,搞得我还的叫他一声二叔。”
二叔却横了他一眼,“你这人也太不懂事了吧?人家就是客气一句,称你一声老大哥,你还当真了。行了,你就别添乱了,咱两都是沾了虎子的光,才能在这吃饭,老老实实听人家东家安排就行。”
好嘛,看着正襟危坐,一丝不苟的二叔,这时候你又成好人了?不是叫我郭二撇子拿我开玩笑的时候了?
老哥炒菜速度很快,不一会就端上一盘接一盘的菜,“尖椒肉丝”、“过油肉土豆”、“蒜蓉茄子”、“西红柿鸡蛋”……
二叔被这一道接一道菜惊到,忙拉着高东虎道:“虎子,快让你那老哥别上菜了,咱随便吃两口就行……”他本以为就是一锅面,顶破天做个土豆粉条烩菜啥的。谁想到是这排场,关键那肉是真给,比菜都多了。
“二叔,你就放心吃吧,我平时来这老哥也是这样招待的。”
“啊!那也够了,关键咱不能差事,就这……咱吃完给人二十块钱当餐费。”二叔平时舍不得花钱归舍不得,但从不占人便宜。高东虎心中一暖,笑着冲后厨喊道:“老哥,我叔说菜够了啊,来点主食就行。”
“嘿,最后一个菜了。马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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