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儿,你来了。最近在宫里过的可还顺心?”
安陵容一进养心殿偏殿,皇上便放下手中的折子,挤出一抹笑容,语气温和,状若平常地看向她询问道。
尽管皇上已经极尽装作寻常状态,可侍候他两辈子的安陵容,还是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一抹不悦和探究。
“托皇上的福,嫔妾在宫中过得一直很都很顺心。
每日与夏姐姐作伴,聊天散步,练字作画,弹琴听曲。
日子也算清闲自在,充实有趣。”
安陵容心知皇上问这话,是在探问她对安比槐的事情知不知情,是否如她表现的那般温和无害,与世无争,可是却故作不知。
只噙着满足而愉悦的笑,浅白地回复道。
而皇上每几日都有收到茗香等人的禀报,自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也很清楚其真实性。
虽未从中得到想要的判断依据,但恰巧也就是这种无知和坦荡的样子,却让皇上心里莫名感到轻松和开心。
因此接下来的话中,也不免带上了些轻松的调侃。
“哦~是吗?那朕这阵子多有宠幸旁人,少去看望你,你也半点不吃味?”
安陵容垂眸思索了一瞬,迅速区分好雷点和要点,“苦涩”一笑,答道。
“嫔妾自然也是想皇上的。
可是嫔妾更知,皇上是属于天下人的。
所思所想,所言所行,都必然有其道理。
嫔妾只能自娱自乐,断念娱心。
希望不会因为自己的“愈”望,而去烦扰到皇上。
也希望皇上少忧,宽心,事事顺遂。”
只有皇上和安陵容存在的偏殿中,安陵容毫不闪避地直视皇上的眼睛,将自己的“深情”和“崇拜”,毫无保留地展示给皇上查看。
皇上被这样炽热的眼神烫得心头发涨,脸上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动容之色。
“容儿贞静柔顺,当为这后宫楷模。朕……不该有负。”
“皇上过誉了,皇上日理万机,夙兴夜寐,为国事烦忧,还能如此记挂着嫔妾,嫔妾同样感念皇上的情意,自当托付……真心。”
安陵容越是了解皇上,便越是知晓他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不吝表现出他想看到的一切。
爱慕,崇拜,懂事,大度,还有配合他的征服“愈”……
安陵容说到“真心”时,恰到好处的停顿和羞涩低头,显然激起了皇上极大的怜爱和想要保护之心。
皇上伸手将她拉入怀中,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又深深嗅了嗅她身上让人宁静的茉莉香。
良久过后,方才像是卸下了大部分猜疑,进入安陵容认知中的正题。
“容儿,你很好,可惜却有那样一个拖你后腿的父亲,真是……”
皇上摇头感叹,似是说不下去。
安陵容立刻表现出焦急和迷茫之色,抓着皇上的手臂,连连发问。
“可是嫔妾父亲又惹下什么祸事了?
可曾伤及无辜,祸害到旁人?
可曾让皇上为难,累及皇上圣名?”
皇上见安陵容在意识到是自家父亲惹下祸事,最先担忧的是,是否为祸百姓,是否给他添麻烦,连累他的名声,心中更是赞赏,熨帖。
拍了拍安陵容的手,笑着安慰,解释道。
“还不至于那样严重。只是不满足于朕给他封赏的七品官,想要通过年家的门路,再运作运作,爬得更高些罢了。”
“什么?!皇上将他从无法晋升的小吏调来京城,给了他晋升之路。
又让他混着功劳,给他连升了几级,他竟然还不知足?!
父亲他真是……太好高骛远,有负皇上圣恩了!
等等,官员升迁,自有吏部考核和皇上的圣心指派,哪里有什么旁的门路?
父亲这是上哪听的胡话,怎的就这般糊涂!”
皇上听到安陵容完全站在他的角度指责安父,心中很是高兴,满意。
可听到安陵容话音一转,明显不知如今朝堂风向,抱怨安父见识浅薄,轻信人言的话之后,又忽的蹙起了眉,像是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倒不是怀疑安陵容在为父脱罪,而是原本只当安比槐是跟风而动,现在却隐隐有些怀疑,是否是有人故意引导!
安陵容悄悄瞥见皇上的脸色,心头一喜。
没错,这确实是她故意引导的。
有前面的铺垫,以及皇上对她和安家的了解,安陵容并不担心皇上会疑心她在给安比槐开脱罪责。
所以她把握住了皇上喜欢猜忌的性格,用那番话引导皇上去怀疑背后是否有阴谋。
要知道,连她都感觉得到,安比槐获取上年家求官的门路太过顺利。
皇上或许会因为年羹尧的猖狂,而一时气恼,顾不上想其他,但在她的提醒下,从小自“阴谋”中长大的皇上,一定很快便能意识得到。
在皇上明显已经对她放下大部分猜忌的情况下,安陵容自然也要在自辩的同时,顺带给背后算计她的人准备一点“小小的惊喜”……
皇上只怔愣了一下,仍旧本能地不让人察觉他的心思。
尽管心里已经有怀疑,有派人查探的想法,却还是装得毫无异样,顺着安陵容的话,接着往下说。
“你父亲糊涂,确实不如容儿你聪慧。
容儿都知道的事,他却不知道,看来是该再好好调\/教一下了。
如果要让你母亲和你弟弟也跟着吃一阵子的苦,容儿你可会怪朕?”
安陵容几乎毫无犹豫,抱住皇上,将头靠在他的肩膀,语气温柔而又饱含信赖地说。
“皇上刚刚还夸嫔妾聪慧呢。
哪能好赖不知。
皇上明察秋毫,不怪罪父亲差点参与进卖官鬻爵的大案中,嫔妾就已经感激涕零了。
比起安家满门遭祸,受些小罪又算得了什么呢。”
皇上还当安陵容不知朝局,只有普通官家小姐的见识,并且还如此明辨纲常,是非,不由发出满意的轻笑,“容儿果然有大智慧。”
安陵容“羞赧”将头埋进皇上怀里,声音闷沉而又带着些娇羞地响起。
“四郎就会笑话容儿。”
“哈哈哈哈。”皇上愉悦大笑,半点不复先前隐隐的烦躁。
外间知晓一部分情况的苏培盛也是摇头纳罕。
如此轻易就化解一次有可能终止整个家族上升的危机,这位馨小主果然不凡。
旁人只知,莞小主圣眷长隆,却没注意到,其实这位馨小主也是圣眷不衰。
苏培盛自己打定了主意,对待安陵容的态度要更亲善些。
转头便立刻吩咐徒弟泡一壶好茶端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