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钟的指针在无形的刻度上重重划过第十二格,古堡深处仿佛传来一声沉闷悠远的钟鸣。
穿透厚重的石墙,惊动了栖息在枯枝上的夜鸦,发出一阵刺耳的聒噪,扑棱着翅膀飞入浓稠如墨的夜空。
天空中,那轮持续散发着不祥光芒的血月,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抹去,光芒迅速黯淡、收缩,最终彻底隐没。
没有星辰,没有月光,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深沉黑暗笼罩着古堡,仿佛连光线都被这片土地吞噬。
几乎在血月光芒彻底消失的瞬间,躺在柔软大床上的苏愿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眸子在黑暗中清亮有神,没有丝毫睡意。
她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
“走了。”她低声说了一句。
一直安静待在房间角落阴影里011立刻动了起来,动作轻盈地飘到苏愿身边,伸出小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衣角。
苏愿推开厚重的房门,走廊里一片死寂,壁灯早已熄灭,真正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她凭借着超凡的记忆力和方向感,带着011,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过错综复杂的回廊,向着古堡外部摸去。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离开后不久,对面房间那扇门,也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隐在门后的阴影里,浅蓝色的眼眸在极致的黑暗中,似乎也能视物,静静地注视着她们离去的方向。
苏愿的行动顺利得超乎想象。
预想中可能存在的夜间守卫、触发式陷阱或者游荡的恶灵,一个都没有出现。
古堡沉重的大门甚至没有上锁,被她轻轻一推,便无声地滑开了一道缝隙。
[这……是不是太顺利了点?] 011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安,[难道这就是你作为Npc的隐藏特权?]
[或许。] 苏愿心中也有一丝疑虑,但脚步并未停歇。[先找到你的头再说。]
她踏出古堡,外面是比内部更加浓郁的黑暗和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烂和湿泥土的气息。
她凭借着白天的记忆,朝着那潭死寂泉眼的方向走去。
道路两旁那些形态扭曲的枯树,在绝对的黑暗中更像是一尊尊张牙舞爪的魔物,静默地矗立着。
终于,那泊在血月下曾反射着诡异光泽的泉水出现在眼前。
湖水漆黑如墨,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仿佛一面吞噬一切的黑色镜子,倒映不出任何东西,连黑暗本身都被它吸收。
苏愿站在湖边,微微蹙眉。[你的头,确定是掉在这里面了?这怎么找?]
她话音未落——
[宿主,小心脚下?!] 011的预警声陡然在脑海中尖锐响起!
然而,已经晚了!
一只冰冷湿滑的手,猛地从湖岸边的浅水区淤泥中伸出。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死死攥住了苏愿的脚踝。
那力量大得惊人,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拖拽力。
苏愿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重心瞬间失衡,甚至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
整个人就被那股巨力猛地拽倒,“噗通”一声,一头栽进了那深不见底的漆黑湖水之中。
冰冷的湖水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包裹住她,夺走她的呼吸和体温。
黑暗,无尽的黑暗和窒息感将她吞噬。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那股力量急速地向下拖拽,仿佛要坠入无底深渊。
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水流沉闷的呜咽声。
……
不知过了多久,当苏愿的意识再次从混沌中挣扎着恢复一丝清明时,她发现自己不再置身于冰冷的湖水中。
身下是某种坚硬的木质结构,但铺垫着异常柔软且富有弹性的东西,触感很奇怪。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木头、灰尘、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带着淡淡异香的冰冷气息。
她眨了眨眼,努力适应着周围的昏暗。
这里似乎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只有角落里一点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烛火,提供着极其有限的光亮。
她动了动,发现自己正躺着,而身下的“柔软垫子”……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触感像是某种昂贵的丝绸包裹着富有弹性的实体?
苏愿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撑起身体,低头向下看去——
借着她身下“垫子”微微起伏的节奏,以及那微弱烛光。
她赫然看清,自己刚才竟然是躺在一个人的身上。
一个穿着繁复复古黑色礼服、身形高大的男人身上!
而她此刻,正跨坐在对方的腰腹间。
011不见了。
她尝试在脑海中呼唤,也没有任何回应。链接似乎被这个诡异的空间彻底隔绝了。
苏愿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就想翻身从这个诡异的“床铺”上下去。
然而,就在她刚要动作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苍白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从下方伸出,精准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传来,将她向后猛地一拉。
“啊!” 苏愿猝不及防,再次失去平衡,惊呼一声,重新摔回了那个男人的身上,额头甚至撞到了对方坚硬的下颌。
“……”
身下的人似乎因为这撞击,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带着不悦的闷哼。
苏愿挣扎着抬起头,这一次,借着那摇曳欲灭的烛光,她终于勉强看清了身下之人的容貌——
墨色的长发如同上好的绸缎,铺散在身下的丝绸衬垫上。
五官深邃立体,俊美得近乎妖异,皮肤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此刻正缓缓睁开的眼睛——
并非行水那般清澈温润的湛蓝,而是如同凝固的鲜血,蕴含着无尽肃杀与冰冷的暗红色。
他的眼角下方,比行水多了一颗颜色极深的痣,如同血泪的印记,平添了几分邪气与神秘。
“你是谁?” 男人暗红色的眼眸锁定在苏愿脸上。
开口的第一句话,声音低沉磁性,却带着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冷意和不容置疑的质问。
随着他的话语,密室内的烛火猛地剧烈摇曳了几下,光线更加黯淡,仿佛连火焰都在畏惧他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