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宴在苏愿昏迷后不久,便以一种近乎决绝的姿态,兑现了他对父亲的承诺,正式脱离了沈氏集团,放弃了所有继承权和股份。
他没有丝毫留恋,带着自己多年积累的人脉、经验和一笔启动资金,毅然创立了属于自己的公司。
没有人看好这个“沈家弃子”,都以为他会一蹶不振。
然而,沈庭宴却以惊人的商业手腕和近乎疯狂的工作投入。
在短短三年内,将一家初创公司打造成商界瞩目的新星,业务版图扩张迅猛,估值连连翻倍,一跃晋升为能与老牌豪门比肩的商圈顶流新贵。
他本人,也从昔日的沈家大少,彻底蜕变为一个令人敬畏手腕通天的资本巨鳄。
但无论事业如何繁忙,无论身处何地,他雷打不动的习惯,便是每日抽出时间,来到苏愿的病房。
他常常只是静静地坐在病床旁,处理公务,或者就那么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沉睡的容颜。
夕阳的余晖,深夜的灯光,都曾见证过他握着苏愿微凉的手,低哑地诉说着公司的发展,遇到的难题,或者只是毫无意义的琐碎日常,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盼望着、祈求着床上的人能给他一丝微小的回应。
他深邃的目光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眷恋、刻骨的悔恨,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期盼。
那冰冷的仪器“嘀嗒”声,成了他三年里最熟悉也最刺心的背景音。
江澈的变化同样翻天覆地。那个曾经飙车、泡吧、游戏人间的纨绔少爷,在苏愿昏迷后,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所有浮华。
他主动向父亲请缨,接掌了家族企业中最为棘手的几个板块。
他收敛了所有张扬不羁的秉性,将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和过人的胆识全部投入到了商海搏杀之中。
曾经视规矩为无物的他,开始研读厚厚的商业案例,与老狐狸们周旋谈判。
在他的带领下,江家原本有些停滞的事业竟焕发新春,蒸蒸日上。
连江老爷子都惊叹于孙子的蜕变,欣慰之余,也彻底放权,不再过多干涉。
这三年,江老爷子没少为自家这个孙子张罗婚事,介绍了不少门当户对的名媛闺秀。
但江澈一律视而不见,拒绝得干脆利落。
他的生活变成了极其规律的三点一线:公司、病房、家。
他甚至将自己那头标志性如火般热烈的红发染回了沉稳的黑色,穿着也从潮牌变成了剪裁考究的西装。
偶尔对着镜子,他会愣神,想象着如果苏愿醒来,看到他这副“改邪归正”的样子,会不会惊讶地挑眉,或者毒舌地评价几句。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看不到希望的日子。
陆斯年则选择了另一条路。
这位曾经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学生会会长,在医学宣告无能为力后,开始将希望寄托于渺茫的奇迹。
他动用了陆家所有的人脉和资源,飞往世界各地,寻找任何可能让苏愿苏醒的方法。
他拜访了隐居的名医,探寻偏方,更是踏足了无数古老的寺庙、教堂、圣地。
而他的胸口,不知从何时起,挂上了一枚据说能保佑平安、凝聚愿力的佛牌。
没有人知道,这位曾经理性至上的精英,在无数个寂静的夜里,是如何虔诚的一遍遍祈求着那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神佛,只盼能出现一丝奇迹。
每一次失望而归,他只是沉默地在她床边坐一会儿,然后继续踏上寻找的旅程。
陆父见他如此,本想劝阻,却被陆母拦下,陆母看着儿子眼中深藏的痛楚与执念,只是叹息着摇了摇头:“让他去吧,不然,他的心就真的死了。”
陆父无奈,只得重新出山,打理家族企业,为儿子支撑起这片寻找希望的天空。
而沈瑜,或许是这场变故中,除了苏愿之外,改变最深刻的一个。
那张曾经只懂得享受和不谙世事的脸上,被岁月和经历刻上了几分真实的沧桑与沉淀。
在那次烂尾楼顶,亲身经历了生死抉择,亲眼目睹了苏愿在绝境中爆发的力量,并将生的机会毫不犹豫地推给她之后,沈瑜的内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她开始反思自己过去十几年的人生。
对沈家千金身份的执着,对金钱物质的在意,对苏愿莫名的嫉妒和敌意。
这一切,在生死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微不足道。
苏愿那句“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
她没有再回到那个浮华的圈子。
她拾起了自己学生时代曾被嘲笑“不务正业”的爱好——摄影。
她卖掉了大部分名牌包包和首饰,换来了专业的相机和设备,开始独自一人,背着行囊,奔赴不同的地方。
她去过荒无人烟的戈壁,住过漏风的牧民帐篷,在零下几十度的冰川下等待极光,也在热带雨林中被蚊虫叮咬得满身是包。
她见过最壮丽的日出,也拍过最卑微的众生相。
她将旅途中的所见所感,制成了一张张充满故事感的照片,发到了网络上。
起初无人问津,但她坚持着。
渐渐地,她独特的视角、充满故事感的构图以及文字中透出的、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平和与坚韧,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关注。
不仅积累了大量的粉丝,还凭借一组反映边缘人群生存状态的纪实摄影,拿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有分量的摄影大奖。
她终于明白,脱离了“沈家千金”这个光环,她依然可以活得精彩,甚至可以活得更加真实、更加像自己。
那颗曾经被虚荣和嫉妒填满的心脏,在经历了生死和成长的洗礼后,为那个曾被她视为敌人、却最终救了她的“姐姐”,留下了深深的触动和无法言说的愧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