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已然高悬,戒备提升至前所未有的等级,但命运的狞笑一旦响起,似乎总能找到那看似严密防御中稍纵即逝的缝隙。无形的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勒得“天雷刺青”内的每一个人都呼吸困难。
翌日上午,一项无法回避的外出任务摆在了昭思语面前。
位于禅城区岭南大道的一家合作银行,有几笔涉及“天雷”旗下几家正当注册公司的对公转账业务必须处理。金额不小,流程繁琐,需要现场核对文件、盖章确认,无法通过线上渠道完全搞定。
这个任务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她的心口。出门前,她在前台磨蹭了许久,反复检查着文件夹里的每一份文件,动作迟缓而犹豫。
那种如影随形的不祥预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脚踝,向上蔓延,几乎要冻结她的血液。
她下意识地多次望向窗外,看到负责保护她的两名兄弟已经就位,一人靠在对面街角的报刊亭旁假装看杂志,另一人则坐在不远处停着的摩托车上看手机,看似随意,实则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杜十四站在他最常待的工作台角落,手里无意识地反复擦拭着一把早已锃亮无比的短刀,金属刀头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他头也未抬,仿佛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器械上,只有那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关节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当昭思语终于不得不挪动脚步时,他才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紧绷的喉咙里硬挤出来:“手续办完,即刻返嚟,唔好有任何逗留,唔好去任何其他地方,直接返铺头。(手续办完,立刻回来,不要有任何逗留,不要去任何其他地方,直接回店。)”
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焦灼。
“嗯,我知道。”昭思语低声应道,声音轻得像耳语。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为自己注入一丝勇气,最终紧紧攥住了那个厚重的文件夹,像是握住一面脆弱的盾牌,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玻璃门,步入了外面明媚却危机四伏的阳光中。
保护她的两人立刻不动声色地行动起来。看杂志的男人将杂志夹在腋下,自然地向她方向移动;摩托车上的男人则发动了引擎,远远地辍着,保持着一段既能随时暴起反应又不至于引起旁人注意的距离。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阳光刺眼,一切看起来都充满了日常的活力。
昭思语努力让自己融入这派喧闹的景象之中,她刻意走在人行道最拥挤的地方,步伐匆忙却略显凌乱,目光不敢在任何陌生面孔上停留超过一秒。
银行大厅里冷气充足,却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办理业务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窗口职员效率很高,只是排队等待的时间消耗了她近四十分钟,每一分一秒都像是在啃噬她紧绷的神经。
当她终于拿着盖好章的回执,走出银行旋转玻璃门,重新踏上岭南大道北段的人行道时,她甚至下意识地轻轻吁了口气,仿佛闯过了一关。下一个路口右转,保护她的车就等在那边。还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
然而,就在她走下银行门口的最后一级台阶,准备加快脚步时——异变,在百分之一秒内陡生!
一辆原本看似正常停靠在路边停车位、毫不起眼的银色面包车(并非一直跟踪的那辆,而是另一辆同型号不同牌照的车),它的尾灯突然毫无征兆地熄灭,引擎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如同伪装成岩石的鳄鱼猛然睁开了眼睛!
下一秒,它像一头被狠狠抽打的野兽,猛地向后倒车,轮胎摩擦路面发出刺耳的尖叫,精准地、几乎是蛮横地用一个甩尾横拦在她面前不足一米处!巨大的车身瞬间挡住了所有的光线和去路!
“哗啦——!”
侧滑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内部猛地拉开,金属摩擦声撕裂了空气!阴影笼罩的车厢内,如同毒蛇出洞般猛地伸出三四只戴着黑色手套、肌肉虬结的强壮手臂!一只大手手中抓着一块气味刺鼻的湿布,以惊人的速度和准头,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另一只手臂则如同铁钳般瞬间箍住她纤细的腰肢,巨大的力量差距让她所有的挣扎都显得徒劳而可笑!
“唔——!”她甚至连一声完整的惊呼都无法发出,所有的声音和呼吸都被那块散发着怪异甜腻气味的布堵了回去,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大脑。
在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反应的情况下,她整个人就像一件没有重量的行李,被那股野蛮的力量粗暴地、轻而易举地拖离了地面,猛地拽进了昏暗恶臭的车厢内部!
整个过程快得超越了人类的反应极限,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机械动作,精准、狠辣、毫无冗余!她手中那个厚重的文件夹脱手飞出,“啪”地一声砸在地上,里面的纸张如同受惊的白鸽,四散飘落,洒了一地。
“喂!你地做乜?!(你们干嘛?!)放开她!!”远处,负责保护的两人直到此刻才完全反应过来,目眦尽裂,发出愤怒的咆哮,如同受伤的猛兽般疯狂地冲过来!但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在此刻却如同天堑!
面包车车门被里面的人用更大的力量猛地拉上,沉重的撞击声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和声音!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全力咆哮,车子如同脱缰的野马,不顾一切地向前猛蹿,毫不留情地碾压过散落在地上的那些文件,强行挤入汹涌的车流,在一个惊险的穿插后,瞬间加速,消失在道路尽头的车海之中!
从倒车拦路到掳人关门再到逃离现场,整个过程快得令人思维停滞,不超过七八秒钟!快到路边零星的行人刚刚惊讶地转过头,还没来得及掏出手机,一切就已经结束!只剩下地上一片狼藉的文件,和两个徒劳狂奔、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目标消失在人海中的保护者。
“叼佢老母!!!”其中一个保护者追出了十几米,徒劳地对着车流怒吼,气得浑身发抖,狠狠一脚踹在旁边的路灯杆上,发出巨大的、绝望的闷响。另一个则猛地刹住脚步,脸色惨白如纸,巨大的惊恐和自责淹没了他,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他哆哆嗦嗦地掏出电话,按下了那个此刻如同烙铁般滚烫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十…十四哥!出事了!大鸠锅呀!(出大事了)”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愤怒和奔跑而彻底变调扭曲,每一个字都带着泣音,“昭小姐佢……佢俾人掳走咗!就喺岭南大道北段银行门口!一辆银色面包车!车牌……车牌太快,净系睇到系粤Y……尾数好似系…系7!唔系之前嗰部!太快了!对唔住呀,十四哥!对唔住呀!(昭小姐她……她被人掳走了!就在岭南大道北段银行门口!一辆银色面包车!车牌……车牌太快了,只看到是粤Y……尾数好像是…是7!不是之前那部!太快了!我对不起!十四哥!我对不起!)”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寂静。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黑洞吞噬了。
然后——
“轰——!!!!!”
一声什么东西被疯狂砸碎、撕裂的恐怖巨响,猛地从听筒里爆炸开来,清晰地传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