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那句关于“规矩”的冰冷宣言和王启明技术支援的承诺,像两支强心剂,让石龙兴奋难耐,摩拳擦掌地期待着明日去“昌荣”“讲数”。店内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感,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滞重。
昭思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试图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和随之而来的恐惧。陈墨要主动去碰“洪盛”?这无异于火上浇油!她感觉自己仿佛坐在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边缘。
就在这时,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咕噜声。从早上到现在,高度的精神紧张和体力消耗让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此刻饥饿感伴随着胃部隐隐的不适袭来。
她犹豫了一下。店里的泡面似乎吃完了,而且她也不想再碰店里的任何食物。她需要一点新鲜空气,哪怕只是短暂地离开这片令人窒息的氛围。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声音有些发虚地对陈墨的方向小声请示:“墨哥…店里好像没泡面了…我…我想去旁边便利店买点吃的,可以吗?”
陈墨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刻刀上,仿佛没听见。
石龙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去!快啲!唔好喺度阻手阻脚!顺便帮我买包烟!老规矩!”(去去去!快点!别在这里碍手碍脚!顺便帮我买包烟!老规矩!)
这近乎驱赶的态度,反而让昭思语松了口气。她如蒙大赦,赶紧拿起自己的小钱包,低着头快步走出了店门。
室外的新鲜空气涌入肺腑,让她稍微缓过一口气。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她不敢耽搁,快步走向街角那家熟悉的7-11便利店。
她并不知道,就在她推开店门离开的瞬间,一直沉默垂眸的杜十四,几不可查地抬眼瞥了一下她的背影,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随即飞快地扫过街对面某个方向,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昭思语在便利店里快速拿了个面包和一瓶水,又给石龙拿了他常抽的烟。结账时,她甚至下意识地避开了店员好奇的目光,只想尽快回到那个令人不安却相对“安全”的巢穴。
拎着小小的购物袋走出便利店,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然而,就在她准备穿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抄近路回“天雷”时,一种莫名的、被注视的感觉突然如同冰水般从头顶浇下!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后颈的寒毛瞬间立起!
她紧张地、缓缓地回过头。
身后街道空旷,只有零星车辆驶过。似乎…什么都没有。
是错觉吗?她太紧张了?
她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继续往前走。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她甚至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充满恶意的视线,牢牢地钉在她的背上!
她的心跳开始失控,呼吸变得急促。她不敢再回头,只能越走越快,最后几乎小跑起来!
就在她即将跑出小巷,看到“天雷刺青”那扇黑色玻璃门时,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
旁边一条更窄的、堆放着垃圾桶的岔巷阴影里,似乎有个模糊的人影飞快地缩了回去!
不是错觉!
真的有人跟踪她!
极度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尖叫几乎冲到了喉咙口,又被她死死咽下!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用尽全身力气冲向“天雷刺青”的门,几乎是撞了进去!
砰!
门上的风铃因为她粗暴的动作发出惊慌失措的乱响。
店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了。
石龙猛地从沙发上坐起,骂了一句:“顶!你又发乜神经?!”(操!你又发什么神经?!)
陈墨手中的刻刀停在了半空。
杜十四骤然抬头,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般射向门口,身体微微绷紧,进入了戒备状态。
昭思语背靠着冰冷的玻璃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惨白如纸,胸膛剧烈起伏,购物袋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她惊恐地指着门外,手指颤抖得厉害,声音破碎不堪:“外…外面…有…有人…跟…跟踪我!”
石龙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几步冲到门口,一把将她扯开,猛地推开玻璃门,凶悍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向小巷!
小巷空无一人,只有风吹动地上碎纸的细微声响。
“屌!边度有人?你眼花了定系玩嘢啊?!”(操!哪里有人?你眼花了还是搞事啊?!)石龙暴躁地回头吼道,显然认为她在谎报军情。
“真…真的!”昭思语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语无伦次地比划着,“刚才…在那边巷子…有个影子…他一直跟着我…”
陈墨不知何时已放下了刻刀,缓缓站起身。他没有看门外,而是目光沉静地看向惊魂未定的昭思语,又淡淡地瞥了一眼杜十四。
杜十四接收到他的目光,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陈墨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了几分。
“石龙。”陈墨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关门。”
石龙虽然一脸不忿,但还是骂骂咧咧地重重关上了门,并反锁了。
“睇实外面。”陈墨对杜十四吩咐了一句。(盯紧外面。)
杜十四沉默地走到窗边,隐藏在窗帘的阴影后,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仔细地扫描着街道对面的每一个角落,每一辆可疑的车辆。
陈墨这才走向浑身仍在发抖的昭思语,递给她一杯水。
“睇清楚系咩人未?”(看清楚是什么人没有?)他问,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昭思语接过水杯,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一点,她摇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没…没有…他就躲在阴影里…很快就不见了…”
陈墨沉默了片刻,目光掠过她苍白的脸,最终落在那个掉在地上的便利店购物袋上。
“呢几日,冇事唔好自己一个人出街。”(这几天,没事不要自己一个人上街。)他淡淡地说完,便转身走回工作台,重新拿起了刻刀和那块黑檀木。
仿佛刚才的插曲已经结束。
但店内的空气,已然彻底改变。
石龙也不再骂骂咧咧,而是烦躁地抓着头皮,眼神警惕地时不时瞟向窗外。
昭思语靠着墙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身体依旧止不住地轻微颤抖。被跟踪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浪接一浪地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是“洪盛”的人吗?他们已经嚣张到敢在“天雷”门口直接盯梢了吗?
而此刻,街对面一辆刚刚缓缓驶离的银色面包车内,一个男人对着耳麦低声汇报:
“大佬,个女嘅似乎发现咗我哋。佢好惊,冲翻入‘天雷’了。”(老大,那女的好像发现了我们。她很害怕,冲回“天雷”了。)
耳麦里,那个沙哑的声音沉默了几秒,冷冷地笑了笑:
“惊就对了。要嘅就系佢惊。”
“继续睇实。尤其系,听日。”(继续盯紧。尤其是,明天。)
暗处的目光,如同交织的蛛网,正在悄然收紧。而“天雷刺青”这片看似安全的孤岛,实则已处于风暴漩涡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