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年‘看到’自己缩在草丛里,目光所及的高度仅有十公分。
下一刻,画面陡然拔高,他被一只狐狸叼了起来。
那狐狸还会说话,“小东西,再乱跑会被吃掉!”
他意识到自己是一只小幼兽,只是听狐狸嘀嘀咕咕唠叨的意思,他小小一团,长得狐不狐犬不犬,发出的声音也是嘤嘤嘤,很是奇怪。
狐狸每天夜里都会蹲坐在石头上拜月祈祷,而他则一直跟在狐狸身边被当成幼崽照顾。
狐狸经历过一次雷劫,也是那次雷劫之后它能说话,知道了要修炼的事,至于他,是狐狸在雷劫后枯树根那捡到的。
狐狸会养幼兽,是因为它认为幼兽能给它带来好运。
后来狐狸听说想要修炼成仙,还需要得到人类的供奉,它就带着幼兽出了深山,撞见了摔在峡谷中的黎春来,也就是黎老爷子。
狐狸给黎春来找来了药草,得到了黎春来的信奉。
当然,狐狸也会实现信众的愿望。
它不仅告诉了黎春来,牛棚下埋了金叶片的具体位置,还给他和镇长的女儿搭上了姻缘线。
黎春来便允诺会给狐狸建一个狐仙庙获得香火。
可当时是破四旧的时期,黎春来哪敢建什么狐仙庙。
于是时隔多年,狐狸再次迎来雷劫的时候,缺少信仰的狐狸被烧得动弹不得,比树根还要粗的雷电打下来时,是幼兽扑上去挡的。
狐狸勉强度过了雷劫,幼兽却奄奄一息陷入濒死。
狐狸养了幼兽多年,幼兽一直都是小小一只半点没长大,时间久了,狐狸把幼兽当成了自己的小狐崽。
况且幼兽是为了它才被劈得半死,狐狸咬牙消耗了大半法力护住了幼兽的灵体。
又过了多年,黎春来终于花钱建了狐仙庙,狐狸也实现了黎春来许多愿望。
但是狐狸不知道,黎春来已经深陷在野心和欲望中,他的创富路损害了许多人。
那些业障丝丝缕缕缠回了狐狸身上,它在最后一次的雷劫中看到了自己消亡的未来。
它最后一次将自己的法力注入保留幼兽灵体的小金珠里,然后一瘸一拐满身黑灰地叼着金珠埋在了一对新婚夫妻的屋下。
“小东西,兽要修炼成仙太难了,你有我的法力,去投胎一世顺遂的人,到时候,你就能直接越过雷劫了。”
狐狸舔了舔身上焦黑的狐毛,拖着残破的身体回到了林子里等待着自己的消亡。
但它料不到,利益熏心的黎春来早就将狐狸的一切都视为他的工具,无论是皮毛,血肉,还是筋骨。
埋好的金珠被翻了出来,狐狸的骸骨也被收了起来。
财力越盛,见识过狐狸本事的黎春来就越迷信,他做了很多恶事,也最怕遭到报应。
所以他花了大价钱寻找有本事的道士,风水师,力求延续自己的财富,实现家族的枝繁叶茂。
最后与他合作的就是三鸿的师父,伏净。
那颗金珠被黎春来拿给了胎停的儿媳妇吞下,自此开始,一个历时数十年的转运大阵一点点开始设下。
而那根狐狸妖骨也被作为报酬之一,给了伏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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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鹤临被冰冷的雨滴砸醒,睁开眼时天色已暗,他一惊,忽略隐隐作痛的脖颈迅速起身。
“你醒了……”
隗安惨白着脸正歪靠在树根处,身上的浅衣已经被血迹染红。
“你,他们呢?”黎鹤临环顾了一圈没找到别人。
隗安垂眸,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茫然无措的人,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一说出。
那恶灵为了护住黎年,分明自己身上的魂力都要被燃烧殆尽了还不肯松开。
那时她和师父也已经几近力竭,趁着三鸿的注意力不在她们身上,隗安心生退意。
她嗫嚅开口想让师父离开,可师父却硬是破开禁制,开了眉心目,这项术法一旦失控,她师父可能会直接失去双目!
隗安问师父为什么,为什么要坚持留下来,护着黎年。
栾衣双目沁血,深深看了一眼焦躁不安的隗安,“我看到了一条因果线,隗安,我们要偿还,更重要的是,那些应得的罪罚不能再被抹平了。”
栾衣破开禁制后看到了一切。
不仅是黎年的前世。
还有那只恶灵。
栾衣看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恶灵。
那个恶灵不同于她们这次见到的许尽欢,魂体完整也没有失去理智,相反,她是疯狂,且充满戾气的。
隗安受邀到黎家的时候,黎家所有的恶煞都被引到了黎年的身上,黎年作为唯一的牺牲品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所以在隗安的眼中,黎家的气息平和,丝毫没有孽力的牵引,她理所当然地将那个恶灵当成侵害人间的邪灵,下手果断。
不仅如此,隗安还给了黎家人不少护身,转运的符咒。
而失去黎年这个容器的黎家,急需攀附隗安这样的玄学天才,黎瑞鹏故技重施,将黎年还残留灵力的骸骨拿给黎鹤临激发天赋。
栾衣看到这里已经浑身发冷,即便隗安并非出自本心,但她的所有选择,都成了黎家制造更多孽力却躲避因果的从犯。
她将自己看到的东西都告诉了隗安,然后起身挡在许尽欢和黎年面前,尽力抵抗三鸿再度施加的压力。
隗安哑了声,目光凝滞久久未动。
她顺着师父的话思考自己是否会和故事中做出一样的选择。
最后颓然发现,是的,她会。
她是年轻一代的天骄,从来都自信自傲,所以她会坚信自己看到的真相,斩杀作恶的恶灵,也会对气息和善的黎家人心存好感,愿意提供资源和指教。
隗安蓦地落下了泪。
“我……错了。”
抬眸再看到护在黎年身前,魂力消减的许尽欢,隗安收起脸上的软弱,顾不得会损害自己的根骨,毫无保留地倾泻着自己的灵力,化为黎年和许尽欢身上的防护层。
她已经无法撤回那个故事中自己所做的事,只能用余生铭记。
就在她以为自己再没有机会忏悔的时刻,觉醒的黎年睁开眼后气息骤变,燃着煞火的妖骨忽而停下了攻击,最后竟乖顺地调转方向落在了黎年的手中。
被法器背叛的三鸿双目圆睁,倏地喷出一口血,整个人都衰老了下来,他燃了张疾步符窜逃,栾衣便紧随其后追去了。
而黎年也抱着气息萎靡的许尽欢消失不见。
“至于你爸。”隗安冷笑了一声。
“跑了。”儿子也没顾上,像只蛤蟆一样,手脚并用地跑了。
黎鹤临呆立在原地,连呼吸都几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