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
是那种浸透骨髓、冻结灵魂的寒冷,仿佛整个人被封存在万载玄冰之中,连思维都被凝固了。埃利奥特·斯卡曼德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酷寒中漂浮,如同暴风雪中最后一粒微尘。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暖意开始渗透进来。起初是胸口,仿佛有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火炉贴在那里,持续散发着顽强的热量。然后是一只手,一只紧紧握着他的、传递着坚定与担忧的手,其主人的气息他熟悉而依赖——芙蓉。
外界的声音也开始断断续续地传入他被冰封的听觉:压抑的啜泣声、魔杖挥动时微弱的破空声、坩埚里魔药咕嘟冒泡的声响、还有阿拉斯托·穆迪那粗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放松的指挥声。
“……生命体征稳定了……梅林保佑……”
“……冻伤严重,魔力透支……需要时间……”
“……那只嗅嗅,真是个英雄……”
皮埃尔……芙蓉……穆迪……我还活着。
这个认知如同破开冰层的第一缕阳光,微弱,却带来了方向。他用尽全部残存的力量,试图撬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光线首先涌入,刺痛了他适应了黑暗的双眼。随后,视野逐渐清晰。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厚实毛毯的简易床上,身处一个由粗糙原木和巨大岩石搭建而成的屋子里,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和魔药气味。壁炉里燃烧着旺旺的炉火,噼啪作响,驱散着阿尔卑斯山麓的寒意。
“埃利奥特?!”一个充满惊喜和哽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到芙蓉·德拉库尔就坐在床边。她那双湛蓝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哭了很久,但此刻却闪烁着如释重负的璀璨光芒。她紧紧握着他的右手,力道大得让他感到生疼,却又无比安心。她的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
“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她喃喃着,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滑落,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埃利奥特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只能发出一点嘶哑的气音。
“别急,别说话。”芙蓉立刻阻止他,小心翼翼地用银勺舀起旁边小桌上温着的魔药,一点点喂到他唇边。“先喝点提神剂和营养魔药。你昏迷两天了。”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股辛辣却令人精神一振的感觉,仿佛冻结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四肢百骸的冰冷和僵硬感稍微缓解了一些,虽然随之而来的是无处不在的酸痛和虚弱。
他转动眼珠,看到穆迪就站在不远处,靠着石壁,那只魔眼正滴溜溜地转动着,扫视着屋外,但那只正常的眼睛却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审视和……或许是赞许的复杂目光。
“小子,命真大。”穆迪粗声粗气地说,“要不是你那嗅嗅,还有德拉库尔他们拼了命地挖,你现在已经在梅林怀里喝茶了。”
埃利奥特的目光向下,看到皮埃尔正蜷缩成一个毛茸茸的球,紧贴着他的胸口睡得正香,小肚皮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偶尔还发出细微的鼾声。它的爪子和鼻尖还沾着些许未能清理干净的雪沫和泥土。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感激涌上埃利奥特的心头,他伸出刚刚恢复一点力气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抚摸了一下皮埃尔的小脑袋。
“雪崩……大家……”他沙哑地挤出几个词。
“都安全。”芙蓉立刻明白他的担忧,柔声解释道,“麻瓜城镇和巨人部落都没有受到严重冲击。多亏了你……你挡住了最主要的冲击。”她的声音里带着后怕,也带着深深的敬佩。
穆迪哼了一声,走了过来,将一封看起来十分普通的信放在埃利奥特手边。“你昏迷的时候,邓布利多的猫头鹰来了。他知道这里的事了。”
信封印着霍格沃茨的纹章,带着远方的风尘。埃利奥特在芙蓉的帮助下,半坐起身,拆开了信件。阿不思·邓布利多那熟悉而优雅的笔迹映入眼帘:
“致我们英勇的埃利奥特,
我刚从阿拉斯托那里得知了你在阿尔卑斯山的壮举,以及你所付出的巨大代价。请允许一个老人向你表达他最深的欣慰与,我必须承认,还有一丝后怕。你所展现的勇气与自我牺牲精神,即使在最黑暗的时期,也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照亮着我们前行的道路。守护无辜的生命,无论他们是否拥有魔杖,这正是我们奋斗的核心意义。你做得远比我能期望的更好。
阿拉斯托在信中详细描述了那场与雪崩的对抗,尤其是……你最后使用的那种魔法。那幽蓝色的火焰,那改变物质形态、近乎规则层面的力量……我非常熟悉。很多年前,我曾亲眼目睹它在一个拥有惊人才华和……危险理想的人手中,绽放出足以席卷整个欧洲的光与热。得知盖勒特将他的‘衣钵’——至少是其中危险的一部分——传授于你,我的心情颇为复杂。”
看到这里,埃利奥特的手指微微收紧。他能感受到字里行间邓布利多那复杂难言的情绪——对过往的追忆,对格林德沃力量的警惕,以及或许,一丝对他这个学生身处两种极端理念夹缝中的担忧。
“力量本身并无绝对的善恶,埃利奥特,正如我始终相信的,关键在于使用者的选择,以及支撑这份选择的爱与责任。你在绝境中,用那份本可用于征服与毁灭的力量,筑起了守护之墙,这本身就说明了很多。但我必须提醒你,源自盖勒特的魔法,往往伴随着强烈的意志侵蚀和精神负担。它们如同最锋利的双刃剑,能斩开荆棘,也极易伤及自身。望你在掌控它的同时,永远不要忘记聆听自己内心真正的声音,不要被力量的效率与强大所迷惑,而忽视了其背后可能隐藏的代价。”
埃利奥特深吸了一口气,邓布利多的告诫如同警钟,在他脑海中回荡。使用蓝色火焰时,那种冰冷、高效、仿佛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感觉,以及库丘林战意被引动后的毁灭冲动,确实曾试图吞噬他的理智。
他继续往下读:
“关于此次事件背后的阴谋,阿拉斯托也向我汇报了。食死徒在欧洲大陆的活动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为活跃和具有组织性。他们不仅仅是在拉拢巨人。根据凤凰社和其他渠道传来的零星信息,汤姆的追随者们似乎正在全欧洲范围内,系统地联络各种强大的黑暗生物、黑巫师团体,甚至探寻那些被遗忘的、蕴藏着古老黑魔法或囚禁着危险存在的遗迹。”
埃利奥特的心沉了下去。伏地魔的触角,果然已经伸向了国际。
“他们的目标尚不明确,但如此大规模的网络构建,绝非仅仅为了增强兵力。这更像是在为某个更大的、更可怕的计划做准备。我们必须在他们得逞之前,弄清楚他们的意图,并尽可能阻止他们获取更多的‘筹码’。”
“正因如此,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能在你康复后,委托你执行一项重要的调查任务。”
“你的祖父纽特和祖母蒂娜,目前正在希腊雅典,追踪一些不同寻常的神奇动物骚动迹象。他们怀疑,这或许与食死徒的活动有关。我恳请你,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即刻动身前往雅典与他们会合。你们需要共同前往克里特岛,调查传说中的米诺陶迷宫遗迹。”
米诺陶迷宫!埃利奥特心中一动,那是古希腊神话中着名的遗迹,囚禁着牛头怪物米诺陶洛斯的地方。
“根据古老记载和一些神奇动物学家的推测,迷宫深处可能并非空无一物。那个‘牛头怪物’,或许并非神话虚构,而是一种真实存在的、极其古老而强大的神奇生物。如果食死徒的目标是它,或者迷宫本身所隐藏的某种力量,后果不堪设想。”
“纽特是世界上对神奇生物最为了解的人,而你对古老魔法和实战魔法的掌握,将是此次调查的关键。蒂娜的傲罗经验也能提供巨大帮助。你们三人联手,是最佳的组合。”
“我知道你刚刚经历了一场磨难,身体和精神都需要休养。但时间可能非常紧迫。请根据你的恢复情况,尽快做出决定。务必万事小心,你的安全与这次调查的成功同等重要。”
“期待你的回音。
你忠诚的,
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
信纸在埃利奥特手中轻轻颤抖。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信中透露出的紧迫信息,以及肩上骤然增加的重担。食死徒的阴谋,古老的迷宫,可能存在的强大神奇生物……还有与爷爷奶奶的汇合。
他将信件递给了一直关切地看着他的芙蓉。芙蓉快速阅读着,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米诺陶迷宫……这太危险了!”她放下信,担忧地看着埃利奥特,“你的身体还没恢复!而且,如果食死徒真的盯上了那里……”
“正因如此,才必须去。”埃利奥特的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透出一股坚定。他感受着体内缓慢恢复的魔力,虽然依旧匮乏,但那种连接古代魔法和库丘林传承的韧性正在发挥作用。“邓布利多教授说得对,时间可能不站在我们这边。”
穆迪也看完了信的内容(他的魔眼似乎能同时阅读),他粗重的眉毛拧在一起:“克里特岛……米诺陶洛斯……哼,如果那怪物真的存在,可不是好对付的。纽特那老家伙对付动物有一套,但对付黑巫师……”他顿了顿,看着埃利奥特,“你确定你能行?别刚被从雪里挖出来,又急着去送死。”
“我需要一点时间,穆迪先生。”埃利奥特尝试调动魔力,一阵虚弱感袭来,但他咬牙忍住,“最多再休息一两天。而且,有爷爷奶奶在。”
他看向窗外,阿尔卑斯山的雪峰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一场生死考验刚刚结束,另一场未知的冒险已经在召唤。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混合了多种传承的力量,在经历了雪崩中的极致压榨与生死边缘的徘徊后,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变得更加凝实,也……更加难以驾驭。
格林德沃的火焰,邓布利多的理念,库丘林的宿命,斯卡曼德对生命的爱护……所有这些,都将在那座传说中的迷宫里,再次迎来考验。
他轻轻抚摸着胸口还在酣睡的皮埃尔,对芙蓉和穆迪说道:
“帮我准备一下。我要尽快去雅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