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的伦敦,国王十字车站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潮湿空气中,但这丝毫无法压抑返校学生们雀跃的心情。蒸汽机车头喷吐着浓白的烟雾,在站台上空缭绕,混杂着猫头鹰的啼叫、猫儿的咪呜以及孩子们兴奋的喧哗,构成了一曲熟悉的开学交响乐。
埃利奥特·斯卡曼德站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入口附近,感受着这久违的热闹。他穿着一身整洁的霍格沃茨长袍,身形挺拔,曾经萦绕不散的苍白和虚弱已被健康的色泽和沉稳的气度取代。他手中握着的,不再是那根熟悉的云杉木魔杖,而是那根十一又二分之一英寸长、暗灰色杖身隐现血丝金辉的新魔杖。它安静地待在他手中,如同蛰伏的猛兽,与他的魔力水乳交融,传递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强大力量。
卢娜·洛夫古德站在他身边,一如既往的恬静。她今天戴着一副胡萝卜形状的耳环和一条用软木塞串成的项链,银灰色的大眼睛梦幻地扫视着站台上那些“忙碌的、拖着行李的泡泡”。她轻轻挽着埃利奥特的手臂,姿态自然。
“埃利奥特!卢娜!”
熟悉的声音传来。哈利、罗恩和赫敏拖着行李挤过人群,向他们跑来。哈利看起来比暑假前更加清瘦,额头的伤疤似乎也更为显眼,但他看到埃利奥特精神焕发的样子时,翠绿的眼睛里闪烁着真挚的喜悦。罗恩的雀斑在兴奋中仿佛更明显了,赫敏则已经开始检查他们是否带齐了所有课本。
“你看上去棒极了,埃利奥特!”赫敏首先注意到他的变化,语气充满欣慰,“完全不像……嗯……”
“不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埃利奥特微微一笑,主动接过了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这个玩笑让气氛轻松了不少,也表明他正在尝试直面过去的创伤。
“梅林的胡子,你这新魔杖……”罗恩瞪大了眼睛,盯着埃利奥特手中那根造型古朴奇特的魔杖,他能感觉到那魔杖散发出的不凡气息,“看起来……真酷!是在奥利凡德那儿新买的?”
“算是吧,经历了一些特别的定制。”埃利奥特含糊地解释,没有细说巨人之路和重铸的细节,现在还不是时候。
哈利也注意到了魔杖的不同,但他更关心埃利奥特本身:“听说你后来离开了约克郡?一切都好吗?”
“嗯,发生了些事情,不过都过去了。现在很好。”埃利奥特点点头,没有多谈伯纳德庄园遇袭和转移贝尔法斯特的惊险。他的目光越过哈利的肩膀,看到了另外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朝他们走来。
弗雷德和乔治·韦斯莱带着他们标志性的、仿佛随时准备恶作剧的笑容挤了过来。“瞧瞧这是谁!我们大难不死的斯卡曼德!”弗雷德夸张地张开手臂。
“气色不错,哥们儿!”乔治用力拍了拍埃利奥特的肩膀,挤了挤眼睛,“听说你暑假过得挺‘刺激’?比我们研究新产品有意思多了!”
他们的玩笑冲淡了残留的一丝凝重。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拖沓、带着特有腔调的声音插了进来:
“看来斯卡曼德你终于舍得从病床上爬起来了。”
众人转头,只见德拉科·马尔福带着他的两个跟班——克拉布和高尔,正站在几步之外。他淡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惯常的那种混合着傲慢和审视的表情。但他的目光在接触到埃利奥特时,那层傲慢似乎稍微薄了一些,铁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类似于确认他无恙的神色。自从一年级那次因为诺伯(挪威脊背龙)而达成的微妙“休战”后,德拉科与埃利奥特之间就一直保持着一种奇怪的、非敌非友的关系。他不会对格兰芬多,尤其是哈利和韦斯莱假以辞色,但对埃利奥特,总会流露出一丝不同于其他人的、基于对神奇生物共同兴趣而产生的有限尊重。
“马尔福。”埃利奥特平静地打了个招呼。
德拉科的视线在埃利奥特的新魔杖上停留了一瞬,眼中掠过一丝好奇,但他没有多问,只是用他那特有的拖腔说道:“希望你这学期能保持清醒,斯卡曼德。霍格沃茨少了你那些关于古怪生物的‘高见’,倒是无聊了不少。”这话听起来像是讽刺,但熟悉他语气的人能听出里面一丝别扭的、近乎问候的意味。
说完,他没等罗恩反唇相讥,就带着克拉布和高尔,昂着头走向了列车前部的车厢。
“他还是那副德性。”罗恩不满地咕哝。
“但他至少没像对其他人那样对埃利奥特冷嘲热讽。”赫敏客观地指出,一边催促大家,“我们最好快点上车,找间空包厢。”
最终,他们在列车中部找到了一间包厢。安顿下来后,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向了暑假的见闻和对外界的担忧。哈利低声讲述了他在女贞路遭遇摄魂怪袭击以及后来参加魔法部听证会的事情,语气中充满了对福吉和魔法部的不信任与愤怒。赫敏则忧心忡忡地提到了《预言家日报》持续对哈利和邓布利多的污名化。
埃利奥特和卢娜选择性分享了在约克郡伯纳德家的一些轻松片段(略去了遇袭),以及后来转移到北爱尔兰的见闻(隐去了巨人之路的核心传承)。当埃利奥特提到麻瓜政府因为石溪村袭击事件与魔法部公开决裂,并开始自行武装时,哈利和罗恩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而赫敏则显得既担忧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福吉会把一切都搞砸的!”哈利愤慨地说,“他宁愿所有人都被食死徒袭击,也不愿意承认伏地魔回来了!”
“嘘!”赫敏紧张地看了一眼包厢门,“哈利,别那么大声!”
列车在北上的旅途中行驶,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城市的楼宇变为开阔的田园和起伏的丘陵。随着距离霍格沃茨越来越近,一种无形的压力似乎也开始在学生们中间弥漫。关于魔法部即将加强对霍格沃茨管控的流言,早已不胫而走。
当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终于喷着蒸汽,缓缓停靠在霍格莫德村站台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雨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冰冷的雨点敲打着车窗。学生们纷纷起身,收拾行李,穿上斗篷,嘈杂声中带着一丝回到熟悉之地的放松,也掺杂着对未知新学期的隐隐不安。
“一年级的新生!这边走!”海格粗犷的声音在雨幕中响起,他提着一盏巨大的灯,如同灯塔般引导着惊慌失措的新生们走向小船的方向。
埃利奥特和其他高年级学生一起,登上那些没有马拉的夜骐马车(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骨瘦如柴、翼似蝙蝠的生物,这总让他想起皮克特,心头一阵刺痛,但也能感受到卢娜轻轻握紧他的手带来的安慰)。马车载着他们,沿着熟悉的道路,颠簸着穿过宏伟的铁门,两旁的石柱顶端是带翅膀的野猪雕像。
城堡越来越近,无数窗口在雨夜中透出温暖的光芒,像是指引归途的星辰。然而,当马车驶近城堡大门时,许多眼尖的学生都注意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在橡木大门旁的布告栏上,原本通常贴着魁地奇训练时间表或俱乐部活动通知的地方,此刻赫然钉着一张崭新的、羊皮纸质地、盖着魔法部官方大印的告示。告示周围的石墙上,还额外安装了几盏发出冰冷白光的魔法灯,将那片区域照得异常醒目。
学生们簇拥着下车,纷纷围拢过去。埃利奥特、哈利、罗恩、赫敏和卢娜也挤到了前面。冰冷的雨水顺着他们的头发流下,但没人顾得上擦拭。
告示上的字迹清晰而刻板:
【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管理令】
由魔法部部长康奈利·奥斯瓦尔德·福吉签署
鉴于当前特殊时期,为确保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教育质量与学生的安全福祉,并维护《国际保密法》的严肃性,魔法部经与校董事会协商,特颁布此令:
一、 兹任命魔法部高级副部长,多洛雷斯·简·乌姆里奇女士,担任霍格沃茨魔法学校黑魔法防御术课教师。
二、 乌姆里奇女士将同时兼任“霍格沃茨高级调查官”,负责对校内教职员工的教学方法及课程内容进行审查与评估,确保其符合魔法部制定的教育标准。
三、 此任命即日生效。
魔法部坚信,在乌姆里奇女士的卓越领导下,霍格沃茨的黑魔法防御术教育将步入一个更加规范、务实且安全的新阶段。
“高级调查官?”罗恩难以置信地低声说,“她来调查什么?”
“看来福吉终于把手直接伸进霍格沃茨了。”赫敏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忧虑。
哈利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紧紧攥着拳头。他们都还记得在魔法部听证会上,乌姆里奇那副虚伪、冷酷的嘴脸。
埃利奥特凝视着那张告示,眉头微蹙。他体内的古代魔法感知让他对能量格外敏感,他能感觉到这张看似普通的羊皮纸上,附着着某种令人不快的、带着束缚和监控意味的微弱魔法波动。
就在这时,城堡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身影走了出来,站在门廊的灯光下,正好处于那张被照得雪亮的告示旁边。
正是多洛雷斯·乌姆里奇。
她穿着一件毛茸茸的、令人不适的粉红色开襟毛衣,头顶戴着一个与其说是装饰不如说是笑料的黑色天鹅绒蝴蝶结。她矮胖的身材,癞蛤蟆似的宽脸,以及那双鼓凸的、目光迟钝的大眼睛,都与他们记忆中一般无二。此刻,她脸上堆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甜得发腻的笑容,看着下面聚集的、被雨水淋湿的学生们。
“哦,孩子们,孩子们!”她用那种尖细、故作小女孩般的嗓音说道,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刺耳,“看看你们,都淋湿了!快,快进礼堂去,暖和暖和!丰盛的开学宴会正等着你们呢!”
她的话听起来充满关切,但那笑容从未真正到达她那双冰冷的眼睛。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如同探照灯般,最终精准地落在了哈利·波特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虚伪的同情。然后,她的视线微微移动,落在了埃利奥特·斯卡曼德身上。
“哦,天哪,”她发出一声做作的惊呼,用手捂住胸口,“这不是斯卡曼德先生吗?看到你……嗯……恢复健康,重新站在这里,真是令人欣慰。”她的语气充满了“关切”,但每一个音节都透着虚假,“我们都知道你经历了一段非常……艰难的时期,听到了一些……可怕的传闻。但请相信,魔法部和学校,会确保你们在一个安全、稳定的环境中学习,远离那些……未经证实的、容易引起恐慌的流言蜚语。”
她的话语像包裹着糖衣的毒药,表面上是对埃利奥特的“关心”,实则是在公开暗示他和哈利所宣称的伏地魔归来是“谎言”和“恐慌”。她巧妙地将魔法部的干预包装成对学生的“保护”。
埃利奥特平静地迎着她的目光,没有回应她那虚伪的问候。他灰绿色的眼眸深处,那片初春森林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他能感觉到身边卢娜的气息依旧空灵,但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了些。哈利则气得浑身微微发抖,赫敏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防止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乌姆里奇似乎很满意自己制造的效果,她脸上那令人恶心的笑容加深了:“好了,亲爱的孩子们,别都在这里站着了!快进去吧!新的学期开始了,让我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嗯……‘积极’和‘有用’的知识上,好吗?”
她侧过身,做出一个“请进”的姿势,但那双鼓凸的眼睛依旧像监视器一样,扫视着每一个经过她身边的学生。
学生们沉默地、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鱼贯走入灯火通明的礼堂。熟悉的四条长桌,漂浮的蜡烛,星空般的天花板依旧,但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束缚感,仿佛已经随着那张管理令和乌姆里奇那粉红色的身影,悄然笼罩了这座古老的城堡。
埃利奥特知道,这一学年,霍格沃茨将不再仅仅是学习魔法的庇护所。它已经变成了一个战场,一个真相与谎言、自由与压迫、光明与黑暗交锋的前线。而他,手握新生的魔杖,承载着古老的祝福,注定要在这片战场上,扮演重要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