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利奥特几乎是冲进城堡的,冰冷的石墙也无法冷却他心中翻涌的寒意和急促的心跳。克劳奇先生疯癫的话语、那潮水般诡异出现的鼠群、以及他消失在禁林黑暗中的最后一幕,如同噩梦般在他脑海中反复上演。他顾不上宵禁,也顾不上可能会被费尔奇抓住的风险,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立刻找到邓布利多教授!
他一路狂奔,冲过寂静的走廊,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幸运的是,他没有遇到任何人,直到他气喘吁吁地停在那个巨大的石头怪兽面前。
“柠檬雪宝!”他几乎是朝着那怪兽喊出了口令,声音因为奔跑和紧张而有些嘶哑。
石头怪兽沉默地跳到一边,露出后面旋转而上的楼梯。埃利奥特一步踏了上去,楼梯载着他缓缓上升。当办公室的门出现在眼前时,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敲响了门。
“请进。”邓布利多平静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埃利奥特推门而入。邓布利多正坐在办公桌后,福克斯栖息在旁边的架子上,梳理着它华丽的羽毛。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那些银器发出轻柔的叮当声。看到埃利奥特如此狼狈、脸色苍白地闯进来,邓布利多湛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被凝重所取代。
“埃利奥特?”他放下手中正在阅读的一份文件,“发生什么事了?你看上去像是刚和一群匈牙利树蜂搏斗过。”
“教授!”埃利奥特喘息着,努力组织语言,“是克劳奇先生!巴蒂·克劳奇先生!我刚才在城堡侧门靠近禁林的地方看见他了!他……他的状态非常不对劲!”
他语速极快地将刚才的遭遇原原本本地叙述出来——克劳奇先生如何语无伦次,提到他“回来了”的儿子和“黑魔王”,如何试图传递警告却又恐惧被“他们”发现,那庞大且行为异常的鼠群如何突然出现并阻拦他,以及克劳奇先生最终如何挣脱,消失在禁林的黑暗中。
“……那些老鼠,教授,”埃利奥特强调道,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它们不像普通的动物,它们……很有组织,眼睛是红色的,根本不怕人,甚至不怕火焰!它们就是为了阻拦我,好让克劳奇先生跑掉!”
邓布利多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当埃利奥特提到“儿子”和“黑魔王”时,他半月形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轻轻交叠在一起。
“你做得很好,埃利奥特,及时来通知我。”邓布利多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但其中蕴含的力量让人心安,“克劳奇先生的情况……确实令人极度担忧。你提到的鼠群……”他沉吟片刻,然后迅速采取了行动。
他挥动魔杖,杖尖飞出两只银色的、如同烟雾构成的守护神——两只凤凰。凤凰守护神开口说道,声音是邓布利多的:“西里斯,米勒娃,请立刻到我的办公室来,有紧急情况。”而另一只凤凰守护神则无声地窜出了窗户,显然是去传递另一个消息。
不到五分钟,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西里斯·布莱克和麦格教授几乎同时赶到。西里斯头发微乱,像是刚从床上起来,脸上带着警觉;麦格教授则穿着整齐的晨衣,表情严肃。
“阿不思,出什么事了?”麦格教授问道,目光扫过脸色苍白的埃利奥特。
“埃利奥特刚刚目睹了一些非常……不寻常的事情,关于巴蒂·克劳奇。”邓布利多简要地复述了埃利奥特看到的情况。
“克劳奇?疯了?在禁林边?”西里斯皱紧眉头,随即眼神一凛,“还有老鼠?大量的,行为异常的老鼠?”他看向邓布利多,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显然都联想到了同一个叛徒——小矮星彼得。
“我们必须立刻去查看。”邓布利多站起身,动作依旧从容,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埃利奥特,你跟我们一起去,指明地点。西里斯,米勒娃,我们需要追踪痕迹,动作要快。”
没有人提出异议。邓布利多从衣架上取下他的旅行斗篷,四人迅速离开了办公室,走下旋转楼梯,穿过寂静的城堡,朝着埃利奥特之前遇到克劳奇的那个侧门走去。
夜晚的寒意扑面而来。月光比之前更清冷了一些,将草地和远处的禁林边缘照得一片惨白。埃利奥特带着他们来到刚才事发的地点,指着那片被他的火焰咒烧焦的草皮和周围凌乱的脚印。
“就在这里,克劳奇先生就是从那个方向跑进禁林的。”埃利奥特指向克劳奇消失的方位。
西里斯立刻蹲下身,像真正的猎犬一样,鼻翼微微翕动(虽然他不是阿尼玛格斯形态),仔细观察着地面。“不止一个人的脚印……有很多小脚印,是老鼠的,数量多得惊人。”他低声说,手指拂过草地上一些细微的抓痕,“看这些痕迹,它们移动的方向很有规律,不像是漫无目的的逃窜。”
麦格教授用魔杖指着地面,低声念诵着复杂的探测咒语,魔杖尖发出微弱的白光,扫过周围的区域。“有很强的混淆咒和屏蔽类魔法的残留痕迹,”她报告道,眉头紧锁,“非常高明,几乎掩盖了所有明显的魔法波动。但……这里曾有过剧烈的魔力爆发,性质……很黑暗。”
邓布利多没有说话,他站在场地中央,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感受空气中残留的、无形的信息。他银白色的长须在微风中轻轻飘动。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目光投向了禁林深处。
“这边,”他平静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绝对的权威,“痕迹指向这边。跟紧我,保持警惕。”
邓布利多走在最前面,他的魔杖尖端亮起一团稳定而柔和的白色光芒,不仅照亮前路,似乎也在驱散某种无形的黑暗。西里斯和麦格教授一左一右,将埃利奥特护在中间,四人呈一个松散的楔形队形,小心翼翼地进入了禁林。
林子里比外面更加黑暗和寂静,只有他们踩在落叶和枯枝上发出的细微声响。邓布利多的白光如同指路的明灯,引导着他们穿过盘根错节的树根和低垂的藤蔓。埃利奥特能感觉到周围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但他紧紧跟着邓布利多,努力辨认着方向。
他们追踪着那些异常清晰的鼠群脚印和克劳奇先生踉跄的足迹,深入了禁林腹地,来到了一处更加偏僻、几乎从未有学生踏足的区域。这里的树木更加高大茂密,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潮湿的苔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殖质和……某种焦糊的气味。
“痕迹在这里变得……很混乱。”西里斯停下脚步,看着地面上交织重叠的脚印和拖拽的痕迹,脸色凝重。
麦格教授的探测咒语在这里遇到了更强的干扰,魔杖尖的白光闪烁不定。“屏蔽魔法更强了,阿不思。几乎无法感知到任何具体的魔法签名。”
邓布利多停下了脚步,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定格在一处看起来毫无异样的、长满苔藓的岩石和树根交织的角落。那里看起来和禁林的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区别。
“很高明的隐藏。”邓布利多轻声说,他举起了老魔杖,杖尖没有发出强光,而是流淌出一种如同水银般细腻、无形的魔力波纹,缓缓扫过那片区域。
随着他魔力的渗透,那看似自然的景象开始如同水中的倒影般微微晃动、扭曲。一个强大的、几乎完美的隐形咒和屏蔽咒被邓布利多以一种埃利奥特无法理解的方式,轻柔而坚定地“剥离”开来。
景象变了。
那片长满苔藓的岩石和树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小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空地的中央,地面一片焦黑,像是被极其高温的火焰反复灼烧过,泥土呈现出玻璃化的光泽。而在那片焦土之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的粉末,空气中那股焦糊味正是来源于此,还夹杂着一丝……令人作呕的、肉体被彻底焚毁后的残留气息。
没有任何残骸,没有衣物碎片,没有……任何可以被称之为“人体”的东西。只有那一小堆灰烬,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何等彻底、何等残忍的毁灭。
埃利奥特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胃里一阵翻涌。他虽然没看到过程,但眼前的景象已经足够说明一切——巴蒂·克劳奇先生,就在这里,被某种强大的魔法彻底抹去了存在。
“梅林的胡子……”麦格教授倒吸一口冷气,用手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骇然。
西里斯的脸色变得铁青,他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那灰白色的粉末,在指尖捻了捻,又凑近闻了闻,随即厌恶地甩掉。“厉火(Fiendfyre)?不……不像。是某种极其强大的、集中的烈焰咒(Incendio maxima?),配合……粉碎咒(Reducto),达到了近乎……汽化的效果。”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沙哑,“这需要非常精准的控制和强大的魔力……而且,极其残忍。”
邓布利多沉默地看着那堆灰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仿佛凝结着千年的寒冰。他再次挥动魔杖,这一次,杖尖流淌出的魔力更加复杂,如同织布般在空气中穿梭,试图从这片被暴力清洗过的区域,还原出曾经发生过的景象碎片。
空气中开始浮现出一些模糊、扭曲的光影片段——一个瘦高的身影(克劳奇)踉跄着跑入这片空地,脸上带着极度的恐惧和混乱……紧接着,数道刺眼的红光从黑暗中射出,击中了他……没有惨叫,只有瞬间爆发的、白炽到令人无法直视的火焰,将那个身影吞噬……火焰中似乎还夹杂着物体被彻底粉碎的细微爆裂声……整个过程快得惊人,几乎在几秒钟内就结束了。然后,鼠群如同潮水般涌过,它们的足迹一定程度上掩盖了施法者的脚印,但似乎也带走或者扰乱了一些关键的痕迹。
“看到了吗?”西里斯死死盯着那些鼠群在光影中穿梭的痕迹,声音低沉而充满恨意,“那些老鼠!它们不是在漫无目的地跑!它们在清理现场!在掩盖痕迹!这种利用低等生物进行协同、精确作业的方式……是虫尾巴(wormtail)惯用的把戏!他以前就喜欢指挥他那些老鼠朋友偷点小东西,打探消息!”
邓布利多缓缓点头,目光依旧锁定在那些逐渐消散的光影上:“是的,西里斯。手法很相似……但是,更加……高效,更加冷酷,其中蕴含的黑魔法力量,也比我们记忆中的小矮星彼得所能驾驭的要……深厚和黑暗得多。”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沉重,“仿佛有某种……更强大的意志和力量,在背后驱动并强化了他。”
追踪到此,线索似乎断了。凶手(或凶手们)显然经验老到,利用鼠群和强大的黑魔法,几乎抹去了一切直接指向自身的证据。克劳奇先生,这位魔法部的高官,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霍格沃茨的禁林里,除了这一小堆无人知晓的灰烬。
“我们必须立刻通知魔法部。”麦格教授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努力维持着镇定,“巴蒂·克劳奇失踪……这将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是的,必须通知。”邓布利多表示同意,但他的目光依旧深邃地望着禁林更深处的黑暗,“但更重要的是,这意味着我们之前的担忧正在成为现实。小矮星彼得确实潜伏在附近,并且,他并非独自一人,他服务于一个更黑暗、更强大的存在。他们正在行动,而克劳奇先生,无论他之前扮演了什么角色,都成为了他们计划中的一个……需要被清除的环节。”
他转向埃利奥特,眼神复杂:“你今晚的发现,埃利奥特,虽然未能挽救克劳奇先生,但它向我们揭示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伏地魔的阴影,正在迫近。”
伏地魔这个名字被邓布利多如此清晰地念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第三个项目……”西里斯猛地看向邓布利多,脸上写满了担忧。
“我们必须重新评估所有的安全措施。”邓布利多沉声道,“但同时,我们不能自乱阵脚。米勒娃,请你回去后立刻以我的名义,给康奈利·福吉写一封信,措辞……谨慎一些,只提及克劳奇先生可能在霍格沃茨附近出现并似乎精神不佳,目前下落不明,希望魔法部协助搜寻。暂时不要提及我们今晚的具体发现。”
麦格教授点了点头,明白了邓布利多的用意——在缺乏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直接报告克劳奇被杀以及伏地魔卷土重来,很可能会被福吉视为危言耸听。
“西里斯,加强城堡的巡逻和警戒,尤其是夜晚。我会通知费尔奇和各位院长。”邓布利多继续部署,“至于我们……”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堆灰烬和鼠群消失的方向,“我们知道敌人就在暗处,并且已经露出了獠牙。我们需要更加警惕,也需要……做好准备。”
四人沉默地离开了那片被死亡和黑暗玷污的空地,邓布利多重新施加了屏蔽咒语,将那残酷的真相暂时掩埋。返回城堡的路上,气氛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埃利奥特跟在三位师长身后,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黑湖的挑战、舞会的喧嚣仿佛都已遥远,此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一场真正的、关乎生死存亡的风暴,正在霍格沃茨的围墙外,以及那即将到来的第三个项目中,悄然酝酿。而小矮星彼得,那个因怯懦背叛了所有人的凶手,不仅还活着,似乎还在黑暗的道路上,走得比以前更远、更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