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假期的温暖余韵如同壁炉中最后一点余烬,在返回霍格沃茨的冰冷现实中迅速熄灭。一月的城堡比十二月更加阴寒潮湿,走廊里的火把似乎都无法驱散那股从石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与天气一同加剧的,是弥漫在空气中的、几乎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蛇怪,不再满足于隐匿和规律的巡逻。
袭击,再次发生了。
而且不止一次。
第一次是在开学后第三天。一年级的格兰芬多学生科林·克里维,那个总是兴奋地举着相机、崇拜地看着哈利·波特的男孩,在宵禁后偷偷溜出来,想给走廊里一套中世纪的盔甲拍照(他认为月光下的它特别有“历史感”),结果在一条靠近图书馆的走廊里被石化。他被发现时,手里还紧紧攥着他的相机,脸上凝固着惊恐万状的表情,仿佛在按下快门前的瞬间,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幸运的是,他是通过相机镜头看到的蛇怪倒影。
消息像带着冰刺的寒风瞬间刮遍了城堡。恐慌不再是模糊的预感,而是化为了实实在在的、发生在身边的悲剧。麻瓜出身的学生们几乎成了惊弓之鸟,他们成群结队,不敢单独行走,甚至有人开始偷偷打包行李,想要离开学校。
埃利奥特和哈利回到学校后,立刻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城堡的气氛沉重得能拧出水来。费尔奇比以前更加疑神疑鬼,提着灯在走廊里逡巡,用恶毒的目光扫视每一个学生,尤其是哈利——科林是在一条据说哈利“经常”走过的走廊附近被发现的。
“不是我!”哈利在胖夫人肖像洞口前,对围拢过来的、眼神复杂的格兰芬多同学们低吼道,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委屈,“我为什么要攻击科林?他是我的朋友!”
罗恩和刚刚解除石化、脸色还有些苍白的赫敏(曼德拉草复活药剂终于制备完成)坚定地站在他身边。赫敏虽然虚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她快速扫视着周围同学,低声道:“这很明显是栽赃,或者……是那个真正的继承人在清除可能看到什么的人?科林总是到处拍照……”
埃利奥特沉默地站在一旁,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中,除了对哈利的怀疑,也有对他这个同样“特殊”的、能从蛇怪目光下幸存的人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他没有解释,只是暗自握紧了拳头。他的古代魔法视野虽然稳定了,但每当他尝试集中精神去感知城堡里那股冰冷的黑暗痕迹时,依旧能感到一种滞涩和隐隐的排斥感,仿佛那黑暗本身具备某种反探测的能力。
然而,袭击并未停止。
仅仅隔了四天,第二次袭击接踵而至。这次的目标是赫奇帕奇的二年级学生,麻瓜出身的贾斯廷·芬列里,以及——令人震惊地——格兰芬多塔楼的幽灵,差点没头的尼克。
他们被发现时,贾斯廷倒在一条靠近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的走廊地板上,身体僵硬,脸上是和科林如出一辙的惊恐。而差点没头的尼克,则不再是半透明的珍珠白色,他整个人被一种诡异的、石像般的灰色覆盖,悬浮在半空中,维持着一个试图逃跑的姿势,完全凝固了。他是被蛇怪的瞪视直接穿透了灵体而“石化”的,这对幽灵而言是前所未有的伤害。
“连幽灵都不放过……”汉娜·艾博在公共休息室里对埃利奥特说这话时,声音都在发抖,脸上毫无血色,“它到底想干什么?下一个会是谁?”
城堡彻底陷入了白色恐怖。课程虽然照常进行,但学生们人心惶惶,教授们脸色凝重,巡逻的次数更加频繁。邓布利多和教授们,连同纽特(他因为接连的袭击事件,决定暂时留在霍格沃茨),加强了对已知管道节点的监控和防护,但蛇怪神出鬼没,总能找到监控的盲区,或者以某种方式避开那些警戒生物和魔法陷阱。它仿佛一个潜行在阴影中的、拥有极高智慧的猎杀者。
在这种日益压抑和危险的气氛中,吉德罗·洛哈特的表现变得更加怪异。
他的黑魔法防御术课依旧“内容丰富”,他甚至开始讲解一些相当冷僻、近乎黑魔法范畴的反诅咒和防御技巧,其深度和准确性让弗立维教授私下里都表示惊讶(和担忧)。但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越来越不协调的气息。
他的脸色比以前更加苍白,几乎不见血色,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像被人揍了两拳。他那标志性的灿烂笑容出现的频率降低了,即使出现,也常常显得僵硬、刻板,仿佛肌肉在机械地执行命令,眼神却空洞无物,或者……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与他平日形象截然不同的、冰冷而锐利的光芒,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开始频繁地“忘记”一些他平时最引以为傲的“个人经历”细节,当有学生(通常是那些依旧崇拜他的低年级生)提起他书中的某段冒险时,他会愣住片刻,然后用一种平淡无奇、甚至略带不耐烦的语气快速带过,或者生硬地转移到另一个看似相关、实则风马牛不相及的黑魔法理论话题上。
更令人不安的是,他开始对“萨拉查·斯莱特林”以及“纯血统”相关的话题表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隐秘的兴趣。在一次关于魔法史上着名巫师的讨论中,他花了大量时间阐述斯莱特林的“远大眼光”和“对魔法血脉纯净的担忧”,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推崇的意味,这让台下的许多学生,尤其是麻瓜出身和混血统的学生,感到极其不适和恐惧。
“他怎么回事?”罗恩在魔药课后,一边收拾着被斯内普骂得狗血淋头后留下的烂摊子,一边压低声音对哈利和埃利奥特说,“他现在说话的样子,有时候让我想起马尔福他爸!”
哈利阴沉着脸点头。赫敏则眉头紧锁,她刚刚恢复,还在努力补上落下的功课,但洛哈特的变化她也注意到了:“他的知识结构……变得非常奇怪。混杂了太多……阴暗的东西。这不正常。”
埃利奥特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他几次尝试在走廊里“偶遇”洛哈特,近距离感知。尽管他不敢全力施展视野,但那惊鸿一瞥的感受更加清晰——洛哈特周身原本虚浮的魔法光晕几乎被一股深沉、粘稠、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黑暗彻底覆盖和吞噬。那黑暗散发着古老、傲慢、冰冷的气息,与城堡里蛇怪留下的痕迹同源,却又更加集中,更加……具有“意识”。
一天晚上,埃利奥特从图书馆返回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在一条僻静的走廊里,他远远看到洛哈特独自站在一扇高大的、描绘着中世纪魔法决斗的彩色玻璃窗前。月光透过玻璃,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诡异的光斑。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仰头看着窗户,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与画中的人物,或者与某个只有他能看见、能听见的存在,进行着沉默的交流。
埃利奥特屏住呼吸,悄悄退后,隐藏在阴影里。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眼前的洛哈特,已经完全不是那个虚荣浮夸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了。他更像是一个被附身的、正在被某种黑暗意志逐渐侵蚀殆空的空壳。
蛇怪在暗处疯狂袭击,继承人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人,而最危险的敌人,或许正披着教授的外衣,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进行着不为人知的蜕变。霍格沃茨的城堡,从未像现在这样,仿佛一个巨大的、布满裂纹的卵,内部孕育着即将破壳而出的、无法想象的恐怖。紧迫感和压抑感,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淹没了每一个角落。
(第四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