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莫广场12号的夜晚,在一种古怪的温馨中沉淀。长餐桌上的残羹冷炙已被清理,壁炉里的火焰驱散着老宅固有的阴湿寒气。几杯品质上乘的火焰威士忌下肚,连西里斯眉宇间常年积郁的戾气都似乎化开了些许。哈利蜷在扶手椅里,目光几乎黏在他的教父身上,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松弛与满足。
“这房子,”西里斯晃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目光嘲讽地扫过那些覆盖着帘幕、仿佛在沉睡的肖像和盘绕着大蛇的壁炉台,“就是个巨大的、塞满了偏执狂和疯子的棺材。不过现在,总算透了点气。”他嘴角扯出一个算不上好看,却真实的笑意。
他起身,引领众人来到那面着名的布莱克家族树挂毯前。金线银线在黑色天鹅绒上勾勒出枝繁叶茂却又布满烧灼痕迹的谱系。
“看这里,”他的魔杖点在那个被烧毁的“西里斯”名字上,“我母亲的‘杰作’。”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接着,他指向“雷古勒斯·布莱克”,声音低沉了些,“我弟弟……他走得不明不白。”这始终是他心头一根隐刺。
他继续指引,找到与波特家、斯卡曼德家那遥远而曲折的联姻线,甚至调侃埃利奥特对这“破房子”也有一丁点微乎其微的“继承权”。最后,他指着那些因与“纯血叛徒”通婚而被烧毁的名字,不无自豪地总结:“看,布莱克家盛产叛徒,这是传统。”
炉火旁,借着酒意和家族树勾起的回忆,西里斯和卢平的声音交织,将那些尘封的、属于掠夺者时代的冒险、恶作剧,以及在战争阴云下愈发闪耀的友谊与勇气,娓娓道来。哈利和埃利奥特仿佛透过这些鲜活的故事,触摸到了父母青春的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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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故事会的气氛转向温情与怀念时,纽特·斯卡曼德的注意力早已被老宅里其他“居民”吸引。他侧耳倾听,眼镜后的眼睛闪着光:“至少三种蛀空咒甲虫,还有……阁楼上是不是有卡巴鲁兽幼崽在磨牙?”
一场由神奇动物专家主导的“宅邸生态调查与害虫管理”行动随即展开。纽特用特制的引诱剂温和地引导甲虫迁移,蒂娜的修复咒精准地抚平被蛀蚀的木质纹理。谢诺菲留斯戴着 Spectrespecs,举着自制的“灵异探测仪”(由黄油啤酒瓶和铜线构成),兴奋地跟在纽特身后,不断提出关于“甲虫啃噬图案是否蕴含古代如尼文”或“这是否为弯角鼾兽存在的间接证据”等奇特问题。
他们的行动不免弄得鸡飞狗跳,灰尘飞扬。克利切躲在楼梯下的阴影里,看着这些“怪胎”和“叛徒”在“亵渎”老宅,嘴里不停地诅咒着,牛蛙般的声音充满了怨恨。然而,当他看到蒂娜用一个极其精湛的修复咒,让一幅他记忆中早已被虫蛀得面目全非的、某位不太重要的祖先肖像恢复如初时,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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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利奥特和卢娜没有参与“除虫”。他们被家族往事触动,在幽深的走廊里漫步。走到一楼一处堆满废弃家具的角落时,埃利奥特突然感到体内那股古代魔法力量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冰冷的悸动,仿佛被什么东西隐隐召唤。
“卢娜,”他停下脚步,低声道,“这里有东西……很黑暗,很沉重。”
卢娜安静地感知着,银灰色的眼睛仿佛能穿透物体的表象:“很多悲伤和怨恨缠绕在一起……但有一个东西,核心是空的,却在不停地吸取周围的快乐。”
他们循着感应,费力地挪开一个破旧的写字台,在后面灰尘厚重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华丽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银质挂坠盒,上面刻着蜿蜒的蛇形“S”。
就在埃利奥特抽出魔杖,准备小心探查时,一个身影猛地从黑暗中扑出,带着哭腔尖叫起来!
“不!不准碰!不准碰雷古勒斯少爷的东西!”克利切瘦小的身体挡在挂坠盒前,一双巨大的、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埃利奥特,充满了绝望的守护。
埃利奥特吓了一跳,连忙收回魔杖。“克利切,我们没想伤害它。但这东西散发着很强的黑魔法,非常危险,不能随便放在这里。”
“这是少爷的!是雷古勒斯少爷用命换来的!克利切必须保护它!”克利切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声音嘶哑。
卢娜蹲下身,用她那空灵的声音平静地说:“它很痛苦,克利切。它在把周围的温暖都吸走,包括你对雷古勒斯少爷的美好回忆。”
克利切愣住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和痛苦。
埃利奥特看着家养小精灵,语气认真起来:“克利切,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毁掉它——至少在我们弄清楚它到底是什么,以及如何安全地摧毁它之前,不会。但我不能让它留在这里,影响这座房子和里面的人。我会把它收容起来,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存放,直到我们找到摧毁它的方法。摧毁……这才是真正保护它不再害人的方式,不是吗?这也是雷古勒斯少爷希望的吗?”
“摧毁……”克利切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巨大的眼睛里涌出浑浊的泪水。他看看埃利奥特认真的脸,又看看卢娜平静的眼神,再想想雷古勒斯少爷最后的嘱托和这个挂坠盒带来的痛苦……长久以来的固执似乎出现了一道裂缝。他没有再激烈反对,只是蜷缩起来,发出压抑的、呜咽般的哭声。
埃利奥特见状,不再犹豫。他谨慎地施展了几个防护咒语隔绝直接接触,然后用漂浮咒将挂坠盒小心地移入一个内衬独角兽毛和禁林苔藓的秘银小袋中,仔细封好。他能感觉到袋中的物品依旧散发着寒意,但已被暂时隔绝。
克利切看着这一切,没有再阻止。当埃利奥特和卢娜离开时,他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咒骂,只是用那双复杂的、带着泪光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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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稍显喧闹的客厅,一只羽翼梳理得一丝不苟、神态严肃得像个银行经理的谷仓猫头鹰,正不耐烦地敲打着窗户。它送来两封厚实的牛皮纸信件,分别交给埃利奥特和卢娜后,便栖在窗台上,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屋内,仿佛在评估这里的信用等级。
信件是伯纳德·伍利写来的。措辞依旧带着浓厚的白厅色彩,但细读之下,却能品出几分不同以往的、试图拉近关系的笨拙努力。
“亲爱的埃利奥特\/卢娜:(看,用了名字,更‘非正式’了)
希望这封信(依旧是通过这种…嗯…‘传统且富有特色’的鸟类投递方式)能在你们夏日的冒险开始时顺利抵达。
首先,请允许我(再次)表达对你们在霍格沃茨那段…‘非常规经历’中表现出的镇定与效率的赞赏。这在任何年龄段的个体中都是难得的品质。(这是真心话,虽然听起来像人事评估。)
上次与邓布利多教授会面,谈及建立一条更…‘直接’的沟通渠道。我思考再三,认为与你们二位——作为年轻一代且具备…‘实践洞察力’的代表——保持联系,或许比僵化的部门间公文往来更为有效。(当然,这一切完全是非正式的,不记录在任何官方档案中。)
随信附上两个小玩意儿。是我让技术部门改造的短距离无线电对讲机,外壳上请…嗯…‘相熟的工匠’刻了些据说能稳定信号、防止‘非技术性干扰’的纹路。(我希望它们能正常工作,而不是突然变成会说话的茶杯。)如果你们在伦敦期间,遇到任何觉得可能需要…嗯…‘跨维度视角’提供建议的情况(比如,邻居对夜间发光现象产生疑问,或者发现了不属于本地生态系统的…‘小动物’),可以尝试用它联系我。频率已经设好,说明书在盒子里。(我孙女帮忙画的示意图,希望比纯文字说明书易懂些。她对这个‘魔法小盒子’非常着迷。)
说到我孙女,吉纳维芙(Genevieve),她下个月就满十一岁了。自从听说霍格沃茨之后,她就把自己的房间变成了一个‘魔法角落’,试图用羽毛笔和萤火虫(安全起见,是塑料的)重现你们所说的‘守护神’。(效果…很有想象力。)如果明年夏天,她有幸收到那封传说中的信,或许…只是或许…你们不介意和她聊聊?她似乎对‘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劳’特别感兴趣。(当然,这完全取决于你们的时间和意愿。)
祝你们夏日愉快,探索顺利。(并希望伦敦的下水道系统保持平静——这是纯粹的私人愿望。)
你们真诚的,
伯纳德·伍利
(附:如果无线电不好用,或许我们可以尝试…‘飞路网’?我听说那需要壁炉,我会去查查家里那个老式壁炉是否还能点燃。)”
埃利奥特和卢娜读完信,相视而笑。伯纳德先生试图放下官僚架子的努力清晰可见,尤其是关于他孙女吉纳维芙的部分,透露出一种笨拙而真切的关怀。
“他想用这个和我们说话?”埃利奥特拿起那个刻着如尼文的无线电。
“吉纳维芙的示意图画得很可爱,”卢娜看着说明书上稚嫩的笔触,“她周围的骚扰虻一定很少,很干净。”
他们将信件和无线电对讲机小心收好,也将那个装着挂坠盒的秘银小袋放在了埃利奥特皮箱最隐蔽的夹层里。格里莫广场的夜更深了,秘密已然浮出水面,联系正在悄然建立,而一些根深蒂固的偏见,也仿佛在壁炉的火光与年轻人的善意中,开始了缓慢而艰难的融化。克利切在厨房的角落,破天荒地没有擦拭任何东西,只是抱着一个旧锅子,望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