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炉火的噼啪声是唯一打破死寂的声响。邓布利多坐在书桌后,半月形眼镜后的目光深邃而平静,双手指尖相对,置于颌下。麦格教授紧挨着站在一旁,脸色依旧苍白,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卢平教授坐在一张软椅上,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充满了痛苦、期待和无法释怀的内疚。埃利奥特和卢娜则安静地站在稍远处的阴影里,仿佛是不应存在于此地,却又至关重要的见证者。
而事件的中心,西里斯·布莱克,在喝下埃利奥特和卢娜带来的清水、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后,开始用那依旧沙哑却清晰了许多的声音,讲述那个被尘封和扭曲了十二年的故事。
他从詹姆和莉莉决定使用赤胆忠心咒开始,讲到彼得如何主动找上他,声泪俱下地哀求,说自己目标太明显,担心被盯上会连累詹姆一家,恳求西里斯作为保密人。
“我当时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布莱克的声音带着无尽悔恨的颤抖,“他是那么……不起眼,那么怯懦……我以为没人会怀疑到他头上,这反而是最安全的。我同意了,我劝服了詹姆和莉莉,让他们以为彼得才是保密人……我害死了他们,是我愚蠢的信任害死了他们!”
他讲述了在波特夫妇死后,他如何意识到彼得的背叛,如何前去对质。讲到彼得如何在满是麻瓜的街道上,用他那尖细的嗓音大喊大叫,指控西里斯背叛了詹姆和莉莉,然后在西里斯愤怒地冲上前时,用藏在身后的魔杖引爆了藏好的魔法炸药。
“他炸飞了整条街!杀死了那些无辜的麻瓜!”布莱克的眼睛因愤怒和痛苦而布满血丝,“然后,就在我眼前,他用爆炸咒切断了自己的一根手指,尖叫着倒下去,同时完成了变形——他变成老鼠,钻进了下水道!而我……我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废墟和尸体,听着周围麻瓜的尖叫,然后我……我笑了。”他闭上眼睛,脸上是极致的痛苦,“我失去了所有,最好的朋友因我愚蠢的决定而死,真正的叛徒在我眼前逃脱,还让我背上了所有的罪名……那一刻,我觉得整个世界都疯了,而我……我也疯了。”
他的叙述停了下来,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和炉火的声响。真相是如此的残酷,以至于麦格教授已经忍不住用手帕擦拭眼角,卢平教授将脸埋进了手掌。邓布利多依旧沉默,但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然而,仅仅口头上的叙述,即使再真挚,也无法完全抹去十二年的偏见和官方定论。尤其是,当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个冰冷、充满不悦的声音传来时。
“你最好有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邓布利多,在凌晨时分把我从地窖里叫起来。”西弗勒斯·斯内普裹着一身黑色睡袍,像一只巨大的蝙蝠滑了进来。他的脸上写满了被打扰的愠怒,直到他的目光扫过办公室,定格在那个坐在炉火旁、虽然憔悴却依旧能辨认出轮廓的男人身上。
瞬间,所有的睡意和恼怒都化为实质般的憎恨与杀意。斯内普的脸色变得比平时更加蜡黄,嘴唇抿成一条薄而无情的线,黑眼睛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他几乎是本能地抽出了魔杖,指向布莱克,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布莱克!你怎么敢——!”
“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收起你的魔杖。西里斯是来陈述一些……关于过去的重要信息。”
“信息?”斯内普发出一声尖锐的、充满讥讽的冷笑,“来自一个杀人犯、叛徒的‘信息’?阿兹卡班终于把你的脑子也彻底腐蚀了吗,布莱克?还是说你又想出了什么新的、卑劣的诡计?”
“他说彼得·佩迪鲁没有死,斯内普。”麦格教授声音沙哑地插话,“他说彼得才是真正的保密人,并且伪装死亡,以阿尼玛格斯——一只老鼠的形态躲藏了十二年。”
斯内普的瞳孔猛地收缩,他脸上的讥讽凝固了,转而变成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一只老鼠?佩迪鲁?”他看向邓布利多,又看向卢平,最后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般刺向布莱克,“而你们……相信了这个疯子漏洞百出的故事?就因为他在这里,摇尾乞怜地编造了一个——”
“这正是我叫你来的原因,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打断了他,他的目光平静地迎向斯内普充满敌意的视线,“我需要你,以霍格沃茨魔药课教授的身份,去你的私人储藏室,取一小瓶吐真剂来。”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吐真剂!魔法界公认的、无法欺骗的真相药剂。
斯内普愣住了,他死死地盯着邓布利多,似乎想从对方脸上找出任何开玩笑的迹象。但他只看到了绝对的认真和一种深沉的、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布莱克,后者正坦然地、甚至带着一丝解脱地看着他。
“……如你所愿,校长。”斯内普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冰冷刺骨。他猛地转身,黑袍翻滚,像一道黑色的旋风般冲出了办公室。几分钟后,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小水晶瓶,脸上是混合着厌恶和一种近乎残忍的期待表情。
没有多余的废话,在邓布利多的示意下,斯内普几乎是粗暴地将三滴吐真剂滴进了布莱克张开的嘴里。
药效几乎立刻发作。布莱克的眼神变得有些茫然,失去了之前的激动和痛苦,变得平静而空洞,仿佛一个等待输入指令的傀儡。
邓布利多开始提问,声音平稳而清晰:
“西里斯·奥赖恩·布莱克,你是否曾背叛詹姆·波特和莉莉·波特,将他们的藏身之处泄露给伏地魔?”
“没有。”布莱克的回答机械而肯定。
“小矮星彼得是否曾是詹姆和莉莉·波特的保密人?”
“是。临时的,我与他交换,以为更安全。”
“小矮星彼得是否还活着?”
“是。”
“他现在是否在霍格沃茨城堡内?”
“是。”
“他以什么形态隐藏?”
“阿尼玛格斯。老鼠。名叫斑斑,属于罗恩·韦斯莱。”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一日,那场导致十二名麻瓜死亡和彼得‘死亡’的爆炸,是否由你策划或实施?”
“不是。是彼得制造了爆炸,切断手指,变形逃走,嫁祸于我。”
每一个问题,每一个在吐真剂作用下给出的、毫无修饰和迟疑的肯定答案,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麦格教授已经无法站稳,她跌坐在卢平旁边的椅子上,用手帕紧紧捂住嘴,压抑着啜泣,肩膀不住地颤抖。她不仅为波特夫妇的悲剧,也为西里斯这十二年来所承受的不白之冤和地狱般的折磨。
卢平教授仰起头,闭上眼睛,泪水无声地从他苍白的脸颊滑落。他对朋友的怀疑,多年的内心煎熬,在此刻化为了巨大的愧疚和释然。
斯内普站在那里,身体僵硬得像一座石雕。他脸上的愤怒和讥讽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震怒。他的手指紧紧攥着魔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蜡黄的脸色变得灰白。他不是在为布莱克平反而感到高兴,绝对不是。他是为了那个真正的、卑劣的、像老鼠一样躲藏了十二年的叛徒而愤怒!为了莉莉……她竟然是因为这样一个懦夫、这样一个渣滓的背叛而……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戾之气在他胸中翻涌,他几乎想立刻冲出去,将那只该死的老鼠揪出来,用最痛苦的方式折磨至死!
埃利奥特紧紧握着卢娜的手,两人都能感受到彼此手心的冷汗。虽然早已猜到真相,但在吐真剂这无可辩驳的魔法面前亲耳听到,依然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他看到斯内普眼中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终于,邓布利多停止了提问。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消化这沉重无比的真相,然后挥了挥手,解除了吐真剂的效果。
布莱克的眼神恢复了清明,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仿佛刚才的陈述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但眉宇间那积压了十二年的阴郁,似乎消散了一些。
“看来,”邓布利多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叹息,“我们所有人都欠你一个巨大的道歉,西里斯。以及,魔法界欠你一个公正。”
他站起身,蓝色的眼眸中重新闪烁起睿智而坚定的光芒。“现在,我们面临两个首要任务。第一,活捉小矮星彼得,他是证明你清白的关键人证,必须接受法律的审判。第二,如何在不打草惊蛇、不引起魔法部(尤其是康奈利·福吉可能带来的阻力)和摄魂怪骚动的情况下,完成这一切。”
他看向麦格教授:“米勒娃,我们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确保彼得无法再次逃脱。”
他看向斯内普,语气不容置疑:“西弗勒斯,我需要你控制你的个人情绪。彼得的活着和伏法,比任何私人恩怨都重要。”
他看向卢平:“莱姆斯,你对彼得和西里斯都足够了解,你的洞察力至关重要。”
最后,他的目光扫过埃利奥特和卢娜,带着一丝温和:“至于你们两位,年轻的侦探和见证者……你们的任务,是保持沉默,并随时准备提供必要的协助。现在,让我们开始吧……”
窗外,霍格沃茨的夜空依旧漆黑,但在这间灯火通明的校长办公室里,一场为了纠正过去错误、伸张迟来正义的行动计划,正在悄然铺开。真相已然大白,接下来,便是收网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