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着曼德拉草叶的一个月,终于在埃利奥特感觉自己的味蕾即将永久性失灵前,迎来了尾声。这期间,他经历了无数次差点吞咽的惊险,习惯了无声的交流(并意外地在几位教授的“特殊关照”下,将无声咒练习到了能让羽毛笔稳定悬浮、甚至能轻微移动书本的程度),也忍受了无数或同情、或好奇、或(来自斯内普的)讥讽的目光。唯一不变的是卢娜安静的陪伴和那支会写出银色字迹的羽毛笔下的鼓励。
终于,在下一个满月前夜,一场猛烈的暴风雨如期而至,仿佛天地都在为某种重要的蜕变积蓄力量。雨水疯狂地敲打着城堡的窗棂,狂风在塔楼间呼啸。
埃利奥特按照麦格教授事先的指示,在宵禁后,带着那个装有他浸润了唾液与魔力的曼德拉草叶的小水晶瓶(叶子已被取出,与一根他的头发、一枚露水在月光下收集的银水晶一起放入瓶中),以及他的魔杖,来到了那间熟悉的有求必应屋。这一次,他需要的是一个“安全、私密、能容纳初次变形并隔绝干扰”的空间。
房间应他的需求,变成了一间宽敞、空旷的石室,墙壁上闪烁着柔和的、稳定心神的符文,地面柔软而富有弹性。麦格教授已经等在那里,她穿着严肃的黑色长袍,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令埃利奥特惊喜又安心的是,卢娜也被允许在场——麦格教授认为,一个熟悉且信任的见证者,有时能提供意想不到的稳定作用。卢娜安静地站在角落,戴着那副 Spectrespecs,仿佛在观察空气中无形的仪式参与者。
“斯卡曼德先生,”麦格教授的声音在空旷的石室里回荡,压过了窗外的风雨声,“你即将踏出最关键的一步。记住,第一次变形是灵魂与形态最直接的碰撞,可能会伴随剧烈的痛苦和认知混乱。你必须牢牢记住你是谁,保持理智的核心。现在,将你的魔杖尖端对准你的心脏。”
埃利奥特深吸一口气,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依言举起魔杖,冰冷的杖尖抵在胸口。
“跟我念出咒语,同时,在脑海中无比清晰地呼唤你感知到的那个形态,呼唤它与你合一。”麦格教授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阿马托·阿尼莫·阿尼莫罗·阿尼马古斯!”
埃利奥特集中全部精神,摒弃所有杂念。他不再去想嘴里的怪味,不去想学习的压力,不去想布莱克和摄魂怪。他的脑海中,只剩下在无数次冥想中捕捉到的那份感觉——坚韧、执拗、善于挖掘和守护,与他的守护神狼獾隐隐共鸣的感觉。他用尽全部的意念,在心中呐喊出那个形态!
“阿马托·阿尼莫·阿尼莫罗·阿尼马古斯!”他的声音与麦格教授的声音重叠在一起,魔杖尖端迸发出耀眼的白光,瞬间将他吞没。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撕裂重组的剧痛席卷了他!他的视野扭曲,感官混乱,身体仿佛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压缩、变形。他感到毛发在皮肤下疯狂生长,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五官在移位……他几乎要在这狂暴的洪流中失去意识。
“坚守本心!埃利奥特·斯卡曼德!”麦格教授严厉的喝声如同惊雷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你的泡泡虫在为你加油,它们变成了最亮的金色!”卢娜空灵而坚定的声音也穿透了痛苦的风暴。
埃利奥特!记住你是谁!赫奇帕奇!斯卡曼德!卢娜的……
一股源于内心深处、混合着赫奇帕奇的坚韧、对神奇动物的热爱以及对卢娜情感的暖流,猛地冲破了痛苦的壁垒。他死死抓住这份自我认知,不再抗拒那变形的力量,而是尝试去引导它,去拥抱它。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混乱的感官重新变得清晰,但感知世界的方式已经截然不同。他发现自己趴伏在地上,视线低矮了许多。他抬起“手”,看到的是一只覆盖着深棕色、略显粗糙毛发的、带着锐利爪子的前掌。他的身体变得紧凑而强壮,肌肉里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嗅觉变得异常敏锐,能清晰分辨出石室里灰尘的味道、麦格教授身上淡淡的墨水味、卢娜身边那特有的青草香气,甚至窗外暴雨中泥土的湿润气息。一种强烈的、对领地和对……嗯,对那个戴着奇怪眼镜的金发女孩的保护欲,油然而生。
他成功了。
他尝试移动,四肢协调得有些笨拙,但力量感十足。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喉音的咕噜,自己都吓了一跳。
麦格教授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其罕见的、真正的微笑,虽然转瞬即逝。“很好,斯卡曼德先生。非常成功。你的阿尼玛格斯形态是——狼獾(wolverine)。一个……非常符合你本质的选择,强大、坚韧,并且,如赫奇帕奇一般,在某些方面被严重低估了。”
卢娜走了过来,蹲下身,并没有害怕,反而好奇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脑袋上的毛。“你的动物形态周围的骚扰虻很少,”她惊喜地说,“它们好像不太敢靠近你。你的毛很硬,但很温暖。”
埃利奥特(现在是狼獾形态)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一种满足和安宁的感觉充斥全身。
麦格教授让他适应和维持了将近半小时的狼獾形态,指导他如何控制这具新的身体行走、奔跑(在石室有限的空间里),以及最重要的——如何变回来。反向的过程同样伴随着不适,但远比第一次变形要轻松。当他重新感受到熟悉的四肢和五官,穿着完整的袍子站在地上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疲惫感同时涌了上来。
“首次变形非常完美,斯卡曼德。”麦格教授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赞许,“但记住,这仅仅是开始。熟练地在两种形态间切换,以及适应动物形态下的本能和感知,需要大量的练习。此外,你必须尽快前往魔法部完成登记。”
埃利奥特郑重地点头,感觉脚步都有些发飘。
“现在,”麦格教授继续说道,语气恢复了一贯的严肃,“斯内普教授托我转告,他刚完成卢平教授本月所需的狼毒药剂,需要立刻送达。既然你在这里,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卢平教授今晚会在他的办公室等候。”
埃利奥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刚刚经历了自己成功的、可控的变形,现在要去面对一位在另一种诅咒下变形的教授。他接过麦格教授递来的那瓶冰凉的、如同午夜天空般深邃的蓝色药剂,心情复杂。他向麦格教授和卢娜(她表示会在公共休息室等他)道别后,走出了有求必应屋。
外面的暴风雨依旧没有停歇。他裹紧长袍,穿行在空旷的城堡走廊里,朝着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办公室走去。越是靠近,越是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带着野性的魔力波动,仿佛有什么被束缚的力量正在房间内躁动。
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疲惫,但依旧保持理智的声音:“谁?”
“教授,是我,埃利奥特·斯卡曼德。斯内普教授让我给您送药来。”埃利奥特大声说道。
门开了一条缝,一只骨节分明、毛发比平时浓密许多的手伸了出来,接过了药剂。“谢谢你,埃利奥特。”卢平教授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带着压抑的痛苦和感激,“快回去吧,外面风雨大,城堡里也不平静。”
就在那一瞬间,借着办公室内壁炉跳动的火光和偶尔划破窗外夜空的闪电,埃利奥特瞥见了门缝后的景象。卢平教授的身影比平时更加佝偻,脸上隐约可见变形的痕迹,毛发丛生,但他的眼睛,虽然充满了兽性的痛苦,却依然保留着属于莱姆斯·卢平的温和与理智。狼毒药剂在他身上发挥了作用,压制了狼人的狂性,却无法完全消除变形的痛苦。
“晚安,教授。”埃利奥特低声说了一句,立刻转身,心情沉重地离开了。
他没有立刻回公共休息室,湿透的袍子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他想起卢平教授的办公室就在旁边,或许可以去那里用飞路粉弄干自己,顺便……他有个模糊的念头,关于罗恩那只失踪的老鼠斑斑,关于它那不合常理的寿命。
卢平教授的办公室门没锁(也许是他刚才离开时太急没关好)。他推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壁炉里的火已经很小了。他正准备抓起一把飞路粉,目光却被随意扔在书桌上的一张大大的、空白的旧羊皮纸吸引住了。羊皮纸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缘磨损,上面空空如也。
他知道这是什么。哈利曾经跟他和卢娜隐约提过,韦斯莱双胞胎给了他一张能显示城堡所有人位置的神奇地图,但最近因为夜游被卢平教授没收了。
鬼使神差地,埃利奥特抽出魔杖,回忆起哈利偶然说过的激活咒语(他当时觉得有趣就记下了),轻轻点在羊皮纸上,低声念道:“我庄严宣誓我没干好事。”
如同魔法在他眼前展开,纤细的墨水线条立刻以他魔杖尖碰过的地方开始蔓延,相互连接,交叉,延伸成一张详尽的霍格沃茨城堡及各场地的地图。无数带着名字的小墨水点在上面移动,代表着城堡里的每一个人。
他好奇地看着,找到了代表自己的“埃利奥特·斯卡曼德”正在卢平办公室,找到了在格兰芬多塔楼的“哈利·波特”、“罗恩·韦斯莱”和(让他稍微安心点)和好如初的“赫敏·格兰杰”,找到了在拉文克劳塔楼的“卢娜·洛夫古德”……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格兰芬多男生宿舍区域,罗恩的名字旁边……空空如也。这很正常,斑斑已经“死了”或者失踪了。
然而,就在他的目光即将移开时,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名字,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蹿入了他的视线——
在那个代表着罗恩·韦斯莱床边、一个本该空无一物的角落里,一个清晰的墨水点,旁边标注着一个让他血液几乎冻结的名字:
小矮星彼得 (peter pettigrew)
埃利奥特猛地僵住了,瞳孔骤然收缩。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名字。
小矮星彼得?那个在十二年前,和十二个麻瓜一起,被西里斯·布莱克炸得粉碎,只剩下一个手指头的英雄?那个他父亲曾经的朋友?
他怎么会出现在地图上?在罗恩的床边?一个死了十二年的人?
除非……他根本没死?
巨大的震惊和混乱瞬间攫住了埃利奥特。斑斑……那只活了十二年的老鼠……小矮星彼得……阿尼玛格斯?
无数的线索在这一刻疯狂地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他盯着那个墨迹未干的名字,仿佛能透过地图,看到那只假装死亡、躲在韦斯莱家长达十二年的老鼠,正躲在某个角落,瑟瑟发抖。
窗外的风雨声仿佛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地图上那个不该存在的名字,和他心中掀起的、比今晚任何风暴都更加猛烈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