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把扫帚酒吧的木门在哈利身后砰地一声撞开,那股无形的、裹挟着愤怒与绝望的旋风甚至卷起了门廊下的积雪。埃利奥特只来得及看到隐形衣掀起的一角,以及哈利那张苍白、写满痛苦和难以置信的侧脸,下一秒,那扭曲的空气已经朝着村外,朝着霍格沃茨方向那条覆满积雪的僻静小路狂奔而去。
“哈利!”赫敏的惊叫被风雪撕扯得变了调,她和罗恩脸色煞白地冲出门,险些与埃利奥特和卢娜撞个满怀。
“他听到了!全都听到了!”罗恩的声音带着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关于布莱克……关于他父母……梅林啊!”
没有片刻犹豫,埃利奥特低喝一声:“追!”他一把拉起卢娜冰凉的手,四人沿着哈利留下的、在新鲜雪地上略显凌乱却又迅速被新雪覆盖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地追去。风雪更大了,像一道白色的幕布,试图掩盖所有的踪迹和声音。
哈利的速度快得惊人,愤怒和悲伤似乎给了他额外的力量。他并没有跑向城堡,而是拐向了那条通往更能俯瞰霍格沃茨、也更荒凉的方向——那里,伫立着素有闹鬼传闻的“尖叫棚屋”的黑色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如同一个不祥的警告。
“哈利!停下!”罗恩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声音在风中显得微弱。
赫敏带着哭腔:“那里危险!回来!”
终于,在离尖叫棚屋还有一段距离、几块嶙峋巨石形成的天然避风处附近,他们追上了哈利。他停了下来,隐形衣歪斜地搭在肩上,黑发被雪水和汗水黏在额头上,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那双绿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痛苦和一种近乎毁灭的火焰。伤疤在他苍白的额头下似乎也变得更加显眼。
“哈利……”赫敏小心翼翼地靠近,伸出手。
“别碰我!”哈利猛地甩开她的手,声音嘶哑,充满了被整个世界背叛的痛楚,“他背叛了他们!布莱克!我爸爸最好的朋友!就因为他投靠了伏地魔!”他几乎是吼出了那个名字,周围的风雪似乎都为之一滞。“他们死了!因为他的背叛!而我……我像个傻瓜一样……”
“这不是你的错,哈利!”赫敏急切地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们都知道布莱克是个疯子,哈利!”罗恩试图安抚,“他炸死了彼得,还有那么多麻瓜!他逃出阿兹卡班就是为了完成神秘人的任务!”
“为了杀我,是吗?”哈利猛地转过头,眼神锐利地看向罗恩,然后又扫过刚刚赶到的埃利奥特和卢娜,“我知道!所有人都这么说!但他为什么……他怎么能……”他的声音哽咽了,愤怒被巨大的悲伤淹没,“我爸爸那么信任他……”
埃利奥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走上前,与哈利面对面站着,风雪吹打着他们的脸庞。“哈利,”他的声音在风中显得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丝与往常温和不同的严厉,“听着,沉浸在愤怒和痛苦里,改变不了过去发生的事。”
哈利猛地抬头,怒视着埃利奥特,似乎被他的语气激怒了。
但埃利奥特没有退缩,他继续道,语气激烈:“布莱克的背叛是事实,他造成的伤害无法磨灭。我明白这种感觉!”他想起了纽特和蒂娜讲述的,自己父母在同一天、同一地点,可能也因布莱克间接或直接而遇害的往事,一股同样的愤怒在他胸中翻涌,“我的父母,艾略特和莉莲,他们也死在那个时候,死在戈德里克山谷!他们的死,很可能也和布莱克的背叛脱不了干系!”
哈利愣住了,罗恩和赫敏也惊讶地看向埃利奥特,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埃利奥特谈及自己父母的死因。
埃利奥特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提高:“我们都背负着这些!但这不代表我们现在就要像个失控的爆竹一样冲进可能藏着那个疯子的地方!”他指向风雪中模糊的尖叫棚屋,“你这样做,除了把自己送到他面前,还能得到什么?让你的教父——我是说,让你的父母在天上看着你为了一个叛徒送死而不得安宁吗?”
“埃利奥特!”赫敏小声制止,觉得他的话太重了。
但埃利奥特紧紧盯着哈利:“愤怒是力量,哈利,但不是用来摧毁自己的!想想看,布莱克越狱了,他在这里,在霍格莫德附近游荡!活着的你,清醒的你,才是抓住他、让他为所有罪行付出代价的关键!而不是一具倒在雪地里的、冰冷的尸体!”
卢娜此时轻轻走上前,她没有看哈利,而是仰头看着纷飞的雪花,空灵的声音仿佛能穿透狂风的喧嚣:“骚扰虻在你周围形成了巨大的、黑色的漩涡,哈利。它们正在吞噬你的快乐记忆……但你需要那些记忆,记得吗?为了更重要的战斗。”
她的话像是一道清泉,奇异地将埃利奥特激烈的言辞和赫敏、罗恩的担忧融合在一起。哈利剧烈起伏的胸膛慢慢平复了一些,眼中的狂怒渐渐被一种深切的、沉重的疲惫取代。他靠在冰冷的岩石上,缓缓滑坐在地,将脸埋进膝盖里,隐形衣彻底滑落,堆在他的脚边。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承受着这巨大而残酷的真相。
赫敏立刻蹲下身,轻轻拍着他的背。罗恩也松了口气,靠在旁边的石头上喘息。
埃利奥特也平复了一下呼吸,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激动。他走到卢娜身边,感受到她安静的支持。
就在这时,在距离他们几十码外,另一块更大的岩石阴影下,一双深邃的、非犬类所能拥有的眼睛,正透过漫天风雪,死死地盯着这边。那条瘦骨嶙峋的大黑狗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它伏低身体,耳朵警觉地竖着,将少年们所有的对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听在耳中。
它听到了哈利的痛苦,听到了罗恩和赫敏的担忧,听到了埃利奥特激烈而带着自身伤痛的劝解,也听到了那个金发女孩空灵却直指核心的话语。
当罗恩为了转移话题,试图用轻松一点的语气说起魁地奇,并抱怨哈利的光轮2000在上次比赛中被摧毁,现在只能用地平线2000训练时,大黑狗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它那双眼睛里瞬间闪过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深切的痛苦,有无法言说的焦躁,还有一种……仿佛听到某种珍视之物被毁时的、尖锐的愤怒与心疼。它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近乎呜咽的低吼,但这声音立刻被风雪吞没。
它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蜷缩在雪地里的黑发少年,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进灵魂深处。然后,它不再停留,转身,迈着沉重而决绝的步伐,无声地消失在越来越浓密的雪幕之后,只留下一行孤寂的爪印,很快便被洁白覆盖。
风雪依旧,笼罩着尖叫棚屋,笼罩着几个在寒冷中相互依偎、舔舐伤口的少年,也笼罩着那个在暗处守望后、带着更沉重秘密离开的黑色身影。霍格莫德的周末,最终在真相的残酷与友情的支撑中,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