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那场算不上风波的风波，像投入湖面的一颗小石子，涟漪荡开后又迅速归于平静，并未在林薇的生活里留下太多实质性的痕迹，却在她心上刻下了一道更深的困惑。
江辰那个蹙眉，那个看似无意却恰到好处的出现和离开，反复在她脑海里回放。她试图用“巧合”、“他想多了”来说服自己，但心底总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固执地反驳。
这种心绪不宁直接体现在了行动上。她比之前更加玩命地投入到项目报告的修改和完善中，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证明自己并非秦雪口中那种“靠别人”的人，才能……或许，能换来他更多一点的认可？
苏晓看她天天顶着黑眼圈，忍不住劝：“薇薇，你别太拼了，初稿而已，差不多就行啦！你看你都快成国宝了！”
林薇只是摇摇头，眼睛还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据：“就差一点了，我想把它弄得更好一点。”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较劲。只是潜意识里觉得，不能辜负那份深夜的资料，不能辜负那句“画得不错”，更不能……辜负他可能存在的、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维护。
时间在键盘敲击声和书页翻动声中飞快流逝。终于，在初稿提交截止日的晚上，林薇反复检查了最后一遍，郑重地点下了发送键。
文档稳稳地落入名为【李教授钦点冠军组（3）】的微信群聊里。
几乎是同时，苏晓和沈宇航的初稿也陆续发了进来。
【搞定！请组织检阅！】沈宇航配了个耍酷的表情。
【交稿啦交稿啦！】苏晓发了个瘫倒的猫咪动图。
林薇看着屏幕上自己那个文件的缩略图，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刚刚发送时的轻松瞬间被巨大的紧张感所取代。
交卷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审判”。
而主考官，无疑是那个黑色的、深海般的头像。
她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仿佛这样就能让那个头像快点跳动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群里一片死寂。
沈宇航和苏晓似乎也在紧张地等待着，没有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
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林薇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的声音，手心也沁出了一层薄汗。
他会怎么看？
会觉得有进步吗？还是会像第一次会议那样，直接指出一堆“不够”？
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设想着各种可能出现的评语，每一种都让她心跳加速。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屏幕依旧沉寂。
那个黑色的头像，稳如泰山，没有任何动静。
焦虑像藤蔓一样悄然缠绕上来。是不是写得太差了？他懒得评价？还是他根本没看？
她忍不住点开自己发出的文件，又快速浏览了一遍，越看越觉得这里有问题，那里也不够好……一种自我怀疑的情绪迅速蔓延开来。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种等待的焦灼感逼疯的时候——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那个沉寂的、深海般的头像，猛地跳动了一下！
林薇的心脏瞬间骤停，呼吸也屏住了！她猛地抓起手机，手指甚至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
【.】：【可以。】
两个字。
简简单单。
甚至连一个句号都吝啬给予。
没有评价，没有指导，没有指出任何需要修改的地方。
就只是……“可以”。
林薇怔怔地看着那两个字，大脑仿佛宕机了好几秒，才缓慢地处理完这条极其简短的信息。
可以……
他说的……是可以？
意思是……通过了？没问题了？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紧张和焦虑，将她彻底淹没！
她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越来越大，最终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连眼睛里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啊——！！！”她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欢呼，抱着手机在原地高兴地转了个圈。
“怎么了怎么了？”正在追剧的苏晓被她吓了一跳，摘下耳机疑惑地问。
“通过了！江辰学长说……可以！”林薇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明显的颤抖，她把手机屏幕举给苏晓看，脸上是掩藏不住的欣喜若狂。
“哇塞！真的假的！”苏晓凑过来一看，也替她高兴起来，“可以！居然是‘可以’！从江辰学长嘴里说出这两个字，堪比圣旨啊薇薇！你这几天没白熬！”
是啊！“可以”！从他那里得到的“可以”！
这简单的两个字，比之前任何一次肯定都来得更直接，更让她激动万分！
她反复地看着那两个字，仿佛要透过屏幕，确认它们真实存在。
这不是沈宇航那种热情的鼓励，也不是李教授那种宽容的肯定。这是来自江辰的认可！那个以严苛、挑剔、绝对理性着称的江辰！
这份认可，含金量太高了！高到让她觉得之前所有的熬夜、所有的纠结、所有的自我怀疑，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值得！
她兴奋地在宿舍里走来走去，激动的心情无处宣泄，恨不得立刻告诉所有人。
然而，狂喜过后，当她再次看向那条冰冷的、只有两个字的回复时，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悄然浮上心头。
他就……只回了这两个字吗？
对沈宇航和苏晓的初稿，他甚至没有回复一个字。是还没看？还是……也觉得“可以”？
这种区别对待，意味着什么？
是因为她负责的部分确实完成得出色，超出了他的预期？还是因为……她是那个他“画得不错”、并且可能“顺手”解围过的林薇？
那个困扰她已久的谜题，再次浮出水面。
他的“可以”，究竟是纯粹基于项目质量的客观评价，还是……掺杂了哪怕一丝一毫的私人因素？
这个念头让她刚刚平复一些的心跳再次失序。
她点开那个只有寥寥数语的对话框。
上面是她之前发的询问消息，下面是他的解答。
再往上，是她那条石沉大海的、关于资料来源的询问。
以及，更早之前，那个雨天，他发出的第一次会议通知。
对话稀疏，字字冰冷。
唯有最新的这两个字——“可以”，像投入冰湖的一颗暖石，散发着令人心颤的余温。
她犹豫了许久，指尖在屏幕上悬停。
最终，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带着满腔未能完全宣泄的激动和一丝试探，键入了一句回复：
【谢谢学长！我会继续努力的！[可爱]】
她发送了出去。
然后，再次屏息凝神地等待。
这一次，他还会回复吗？
会回复什么呢？
是一个“嗯”？还是依旧沉默？
屏幕那端，会是怎样的反应？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那颗因为“可以”二字而沸腾的心，正为着下一个未知的、可能极其微小的回应，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和……一丝隐秘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