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守望者据点提供了短暂的喘息之机,但墨绿色水潭边浆果的酸涩滋味和“母巢”的警告,如同阴云笼罩在两人心头。补充水分和少量能量后,叶凡和苏念决定立刻行动,以据点为中心,向辐射干扰相对较弱的东北方向展开扇形搜索。
离开洞口,暗红双星已升至中天,荒原上的光线却依旧浑浊,仿佛永远笼罩在一层血色薄暮中。空气里的甜腥味愈发浓重,夹杂着一种类似金属锈蚀的尖锐气息。脚下的晶簇丛中,不时传来细微的、令人不安的窸窣声,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伺。
叶凡将神识感知扩展到极限,混沌道瞳警惕地扫视着每一片扭曲的阴影。苏念紧随其后,战术平板上的探测参数不断跳动,试图从混乱的能量背景中筛选出异常信号。两人的脚步放得很轻,呼吸也刻意压低,在这片死寂与潜伏杀机并存的荒原上,任何一点声响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行进约两公里后,一片更加诡异的景象出现在眼前。前方的地面不再是零散的晶簇,而是被一大片暗紫色的、如同巨大血管或神经网络般虬结蔓延的肉质菌毯所覆盖。菌毯微微搏动着,表面渗出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氨水味的液体,一些地方鼓起半透明的囊泡,隐约可见其中蠕动的阴影。菌毯边缘,散落着几具早已化为白骨的巨型生物残骸,骨骼上布满了被腐蚀的孔洞。
“强烈的生物污染特征,”苏念压低声音,平板上的辐射读数飙升,“能量签名与之前遇到的巨蜥同源,但更加……集中和有序。这里可能是某种污染源的边缘。”
叶凡目光凝重,他感受到菌毯下方深处,传来一种庞大、混沌且充满侵略性的生命波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低沉而有力。这就是“母巢”的触须吗?
“绕过去。”叶凡果断下令。直接穿越这片菌毯无疑是自杀。
他们小心翼翼地沿着菌毯边缘移动,试图找到其边界。然而,这菌毯的范围远超想象,仿佛一片活的沼泽,不断向四周缓慢侵蚀。更令人不安的是,越往前走,空气中开始出现一种低频的、直刺脑海的嗡鸣声,如同无数细小的虫豸在颅内爬行,让人心烦意乱,甚至产生轻微的幻觉。
“精神干扰!”苏念脸色微白,不得不集中更多精力抵抗这种无形侵蚀。叶凡运转星辰之力,在两人周围形成一层薄薄的精神屏障,才勉强隔绝了大部分干扰。
就在这时,苏念的平板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声!不是探测到生命体,而是捕捉到一段极其微弱、但非常有规律的能量脉冲信号!信号源就在菌毯深处,方向与他们要绕行的路径大致相同!
“有信号!”苏念精神一振,快速分析,“脉冲编码方式……是标准的守望者紧急求救\/信标模式!但信号极其微弱,被菌毯的生物能量场严重屏蔽了!”
守望者的信号?在“母巢”的边缘?叶凡心念电转。是陷阱,还是……某个未被完全吞噬的前哨发出的最后呼救?
“能定位吗?”他问。
“可以尝试三角定位,但需要移动到另一个接收点,而且信号太弱,定位误差会很大。”苏念估算着风险。
机遇与危险并存。深入菌毯区域,无疑是与虎谋皮。但那个信号,可能是他们离开这个星球、甚至揭开“母巢”秘密的唯一线索。
叶凡看向苏念,她的眼神同样充满挣扎和决断。最终,他深吸一口气:“赌一把。跟紧我,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撤退。”
苏念重重点头:“明白。”
两人改变路线,不再试图绕过菌毯,而是沿着其边缘,朝着信号源的大致方向迂回前进。他们尽量选择地势较高、菌毯覆盖较薄的区域,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脚下的菌毯触感湿滑粘腻,仿佛踩在活物之上,那低频的嗡鸣声也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随着深入,周围的景象越发骇人。除了搏动的菌毯,开始出现一些被菌丝完全包裹、如同琥珀中昆虫般的生物僵尸,它们保持着临死前的挣扎姿态,眼神空洞。还有一些地方,菌毯凝聚成类似器官的怪异结构,微微蠕动,分泌着不明液体。
叶凡的精神屏障承受着持续的压力,星辰之力消耗加剧。苏念则全力维持着探测设备的稳定,追踪着那若隐若现的信号。
终于,在艰难行进了近一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这里像是一个菌毯形成的“盆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半埋在地下的、破损严重的守望者建筑残骸。建筑的穹顶已被菌毯撕裂,露出内部结构,而那微弱的信号脉冲,正从残骸深处传来!
然而,更令人心悸的是,在建筑残骸周围,菌毯上聚集着数十只形态各异的变异生物!它们不再是单一的巨蜥形态,有的像放大的节肢动物,有的如同扭曲的肉团,共同点是身上都覆盖着厚厚的菌丝,眼睛闪烁着不祥的红光,显然已被“母巢”完全控制。它们如同忠诚的卫士,静静地守护着那座残骸。
“信号源就在里面,”苏念声音紧绷,“但要进去,必须通过这些‘守卫’。”
叶凡观察着那些变异体,它们似乎处于一种半休眠状态,但对周围的能量波动异常敏感。强闯肯定不行,只会惊醒整个“母巢”。
“有没有可能……屏蔽我们自身的生命和能量波动,悄悄潜入?”叶凡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对星辰之力的掌控,或许可以做到极致的能量内敛。
苏念思考片刻:“理论上可行。我的防护服有基础的光学迷彩和气息屏蔽功能,如果能配合你的能量收敛,或许可以骗过它们的感知。但风险极高,一旦被察觉……”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叶凡眼神坚定。他示意苏念启动迷彩,自己则全力运转功法,将周身能量波动降至最低,如同进入龟息状态。同时,他拉起苏念的手,将一丝精纯的星辰之力渡过去,帮助她进一步稳定自身气息。
两人如同两道透明的影子,贴着菌毯边缘,朝着建筑残骸的缺口缓缓移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败味和嗡鸣声,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擂鼓。变异生物近在咫尺,甚至能闻到它们身上散发的腥臭。
最紧张的时刻到来——需要穿过一群聚集在缺口处的变异体。叶凡屏住呼吸,每一步都轻如鸿毛,神识高度集中,预判着任何可能的风险。苏念紧握着他的手,指尖冰凉,全凭信任跟随。
时间仿佛凝固。他们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从沉睡的怪物群中悄无声息地穿过。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建筑缺口处。
迅速闪身进入残骸内部,光线骤然暗淡。里面一片狼藉,各种仪器东倒西歪,覆盖着厚厚的菌丝和尘埃。而那微弱的脉冲信号,正从前方一个半掩的金属门后传来。
叶凡轻轻推开锈蚀的门扉,门后是一个相对完好的小型通讯室。房间中央,一台破损的通讯终端屏幕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正是它在持续发送着求救信号。终端旁边,是一具靠在控制台前的守望者遗体。
他(或她)穿着银白色的制服,身体大部分已被菌丝覆盖,但面容依稀可辨,与之前水晶棺中的守望者类似,只是更加苍老,脸上带着凝固的绝望和不甘。他的右手,紧紧按在控制台的一个手动触发按钮上。
显然,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这位守望者启动了这台备用的紧急信标。
苏念快步上前,检查终端。“设备能源即将耗尽,信号发射器也严重受损。但……存储单元似乎还有部分数据残留!”她立刻尝试连接自己的平板,进行数据提取和备份。
叶凡则警惕地守在门口,神识外放,监控着外面的动静。他能感觉到,那些变异生物似乎对这里的能量波动有了一丝微弱的反应,开始有些躁动。
“快点,”他低声道,“这里不安全。”
苏念指尖飞舞,数据流快速传输。几分钟后,她长出一口气:“拿到了!主要是关于‘母巢’的早期观测数据、失控过程记录,还有……一段加密的星图碎片,指向‘灰烬墓园’深处的一个坐标!”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嘶吼!一只变异生物似乎察觉到了异常,正朝着门口逼近!
“走!”叶凡一把拉起苏念,毫不犹豫地冲向另一个方向的破损窗口。
两人刚跃出窗口,身后就传来了变异生物冲入通讯室的混乱声响和愤怒的咆哮。他们不敢回头,沿着预定的撤离路线,在菌毯边缘发足狂奔!
身后,更多的嘶吼声响起,整个“母巢”的边缘区域,似乎都被惊动了!暗红色的天空下,一场生死追逐,在这片被诅咒的荒原上再次上演。
而他们的手中,紧握着用生命危险换来的、可能决定未来命运的关键信息。